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志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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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科幻] 透明光
作者/倪匡/衛斯理傳奇/透明光
故事簡介:
如果你有一個朋友,他是「透明人」,只能看到骨架,而不見其人,你將是什麼感受?很不幸地,衛斯理的朋友王彥從印加帝國寄了一個神祕的箱子回來,當他打開箱子後,他卻變成了「透明人」,這究竟是怎麼回事?
當衛斯理費盡了千辛萬苦,終於找到了解救王彥與燕芬的方法,但衛斯理是運用什麼樣的方式,讓他們從透明人變回原樣呢?而這個方法是否真的有效……
作者簡介:
在香港與台灣純以寫稿而致富的作家甚少,倪匡是其中之一。倪匡自稱是全世界寫漢字最多的人,因為他自進入文壇以來,迄今寫了三十年,一個星期寫足七天,每天寫數萬字。最令人稱奇的,是他可以寫三十年而靈感不斷、題材不盡,且是暢銷的保證。
出版界流傳一個笑話:即使倪匡寫的是無字天書,也會迅速售清。充其量下次購買倪匡的作品時,看清楚是不是無字天書續集罷了。
倪匡的廣泛興趣、過目不忘的本領,以及鍥而不捨的研究精神,使他所寫的各類作品深入人心。尤其他的科幻小說已成當代經典,結構嚴謹,馳情入幻,又帶啟發性,常使人有意想不到的收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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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樓 主]
From:台灣中華電信 |
Posted:
2005-01-09 15:33 |
志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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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章
在從某國太空基地回來之後,足足有兩個月的時間,我在家中過的,幾乎是足不出戶的生活。沒有人知道我在家中,都只當我還在外地。
我除了幾個最親近的人之外,也不和任何人發生聯絡,所以能夠過著沒有人打擾的生活。
但是這樣的日子,究竟是不能長期維持的,它因為一個朋友,遠自埃及寄來的信而打破了。
我的那位朋友姓王,是一位有著極高深造詣水利工程師。他是應埃及政府之聘,從荷蘭到那裡,參加一項極其宏偉的水利建設工程的。
這項工程,據他形容,可以稱的上是世界上最大的水利工程之一,有一座古廟,甚至要整個地遷移。
而他就是在遷移那座古廟的時候,發現那只箱子,而將之交給我的。
這是一隻十分神秘的箱子,我有必要先將它的外形,形容一番。
箱子是黃銅鑄成的。箱蓋和箱子的合縫處,剛好是整個箱子高度的一半,而要打開這只箱子,卻絕不是容易的事。
因為那箱子的鎖,是屬於十分精巧而且奧妙的一種古鎖。我敢斷言,如今雖然科學昌明,但是要造出那樣的鎖來,卻不容易。、那鎖的情形是這樣的:在箱子面上,共分出上百格小格子,而有九十九塊小銅片,被嵌在那一百格小格子中,可以自由推動。當然,推動的小格子只有一個空格,可緲為轉圈的餘地。
而在九十九小銅片上,都浮雕著一些圖案,如果小銅片是按著準確的次序排列起來,那麼這些小銅片上凌亂的圖案,是可以成為一整幅圖畫的。
我的那位朋友,他也相信,如果有耐心地推動那些銅片使他們得到原來的次序,那麼,整幅圖畫重現,那箱子也就可以被打開來了。
他知道我喜歡稀奇古怪的東西,所以不遠萬里,將這只箱子寄到了我的手中。
當這只沉重的銅箱子,到達我手中的時候,我的確大感興趣,在這箱子上沉緬了幾天,但是我隨即放棄了,因為我發覺那幾乎是不可能的第一,原來的整幅浮雕,究竟是什麼,我根本不知道,使我在拼湊之際,絕無依據。
第二,那九十九塊銅片,並不是可以自由取出來,而是只能利用那唯一的空格,作為轉圜的餘地,所以,要使其中的一片,和另一片拼湊在一起,便要經過極其繁複的手續。
而銅片一共有九十九片之多,我有什麼法子使它們一一回到原來的位置上去?
我在放棄拼湊那些銅片之後,對這只銅箱子,曾作過細心的觀察。
在那只銅箱子的其它五面,都有著浮雕,人像、獸像都有,線條渾厚拙樸,但是卻都不是屬於古埃及的藝術範疇的,而是另具風格的一種,看來有些像是印地安人的藝術作品。
在兩側,有兩只銅環。銅環上還鑄著一些文字,那些文字,更不是埃及古代的文字。
我打了一封長長的電報,給那位朋友,告訴他我對這只箱子,感到極大的興趣,但是我卻沒有法子將之打開來,是否可以用機械的力量,將之打開,以看一看這只不應該屬於埃及,但是卻在埃及的古廟之中所發現的銅箱裡,究竟有些什麼,我並且請他敘述那只箱子發現的經過。
我的電報是上午打出的,傍晚,我就收到了他的回電,他的回電如此道:"衛,我反對將箱子用機械的力量打開,這只箱子,可能造成已經有幾千年了,難道我們的智力還不及古人?你可以將這只箱子給我的弟弟,他是學數學的,或許他算得出我們可以打開這只箱子的或然率是多少。他的電話是……。至於這只箱子發現的經過,那是一個過於曲折的故事了,容後再敘。王浚"王俊就是我這位朋友的名字,他是出名慢性子的人,我給他那封電報的最後一句話,弄得心中癢癢的,因為連他都說是一個"十分曲折的故事",那麼這件事的經過,一定十分動人了。
而事情又是發生在古國埃及,這就使人更覺得它的神秘了。
我急於想知道他是如何得到那只箱子的願望,竟超過了打開那只箱子的興趣。我立即又請他將事情的始末告訴我。並且告訴他,我正悶得發慌,希望他的故事,能使我解悶。
同時,我和王俊的弟弟王彥,通了一個電話,王彥是在一間高等學校中工作的,他接到了我的電話之後,答應有空就來。
晚上九點鐘,我正在查閱埃及古代鑄銅藝術成就的資料,發覺我的料斷不錯,那銅箱上的浮雕,和埃及藝術絕無共通之點的時候,接著,老蔡帶著王彥進來了。
王彥大約二十六七歲年紀,面色很白,但身體還是健康的,他年紀雖然還輕,但是卻有著科學家的風度,他和我是初次見面,十分客氣,而且顯得有些拘謹。
我將那只銅箱子的事情和他說了,他謙虛地笑了上一笑,道:"我只怕也打不開。"
我拍了拍他的肩頭,道:"打不開也不要緊,你只當是業餘的消遣好了。"
王彥和我兩入,將這只銅箱子抬上了他的車子,他和我揮手告別而去。
以後的七八天中,王彥也沒有和我通電話,我因為等不到王俊的來信,漸漸地也將這件事情淡忘了。
那一天晚上,大約是在給王彥將箱子取走之後的第十天,那是一個回南天,空氣濕得反常,使人覺得十分不舒服。
中午,我正在假寐,床頭的電話,突然響了起來。
說起來十分奇怪,電話的鈴響聲,次次都是一樣的。但是有時候,人會直覺地覺出,電話鈴響得十分急,像是在預告有要緊的事情一樣。
我立即拿起了話筒。
從電話中傳來的,是王彥的聲音。
他的呼吸有點急促,道:"是衛斯理先生麼?我……我是王彥。"
我道:"是的,有什麼事,不妨慢慢他說。"
我聽得出他長長地吸了一口氣,道:"我……已經將那箱子面上的丸十九塊銅片,排列成了一幅浮雕畫了,"我從床上跳了起來道:"祝你成功,那你已經打開箱子了。"
王彥道:"還沒有打開,但是我忽然有一種奇妙的預感,覺得打開箱子,會對我不利。"
我"哈哈"大笑了起來,道:"你大概受了埃及古代咒語會靈驗的影響,我可以告訴你,這箱子雖然在埃及古廟中被發現,但是絕不是埃及的東西。"
王彥又問道:"其他古民族,難道就沒有咒語麼?"
我又笑了起來,道:"我以為學數學的人,多是枯燥乏味的,但是你卻有著豐富的想像力!"
王彥在那邊不好意思地笑了笑,道:"好,我打開箱子之後,再和你通電話。"
我放下了話筒,將枕頭拉高些,墊住了背部,舒服地躺了下來。我想,大約等上十分鐘。
就可以得到王彥的電話了。
可是,我抽了七八支煙,已經過去了將近一個小時了,王彥仍然沒有打電話來。
我忍不住撥了他的電話號碼,可是那邊卻沒有人接聽,電話公司又說王彥的電話並沒有損壞。
我黨出事情有些不妙;但是我卻絕不相信王彥會遇到什麼意外,因為他只不過是打開一隻古代的銅箱子而已!
但是,時間一點一點地過去,我早已從床上跳了起來,在室中來回地踱著步,主彥為什麼隔了那麼久時間,仍然不打電話來通知我箱子之中究竟有些什麼東西呢?如果他打不開那只箱子的諸,也可以給我一個電話的,在我的印象之中。
王彥絕不是做事有頭無尾的人!
然而,當我第十幾次地又忍不住再打的話給他,而他那方面,仍然沒有人接聽電話之際,已經是黃昏時分了。
從王彥打電話通知我,說他已成功地拼湊起了那銅箱子面上的圖畫起,到如今已有將近五個小時了!這五個小時之中,音訊全無,王彥究竟是發生了什麼事情呢?
雖然我想來想去,王彥沒有遭到什麼意外的可能,但是我卻不能不為他耽心。
他的哥哥給了我他的電話號碼,而上次王彥來的時候,他也未曾告訴我他的地址,所以,當我等得實在不耐煩時,我又拿起了電話,請我一個當私家偵探的朋友幫忙。
那位朋友和他的助手,曾經以極長的時間,自己編了一本電話簿,是從電話號碼來查那個電話的地址的。不到五分鐘,我已經得到了我所要的地址,王彥住在碧仙道三號四樓。
我知道碧仙道是高尚的住宅,正適合王彥的身份,我放下了話筒,已準備按址去找他。
但是,我剛到門口,電話鈴聲,這然大作。
我連忙跳到了電話之旁,一把拿起了話筒。一拿起話筒來,我便聽到了王彥濃重的喘息聲。
我更加覺得事情十分不尋常,我連忙問:"什麼事情?發生了什麼事?"
王彥的喘氣聲,越來越是濃重,像是他的身上,正負著千斤重壓一樣。我一連問了七八聲,才聽得他的講話聲音,道,"我……我遭到了一些麻煩,我可以來看你嗎,立即來!"
我聽出王彥雖然還在說"遭到了一些麻煩"但實質上,他卻一定遭受到了極大的困擾!他給我的印象,是十分鎮定和有條理的人,但這時:從電話中聽來,他的鎮定和有條理,似乎都破壞無遺了。
我不加考慮,道:"好,你立即就來。"
王彥並沒有多說什麼。"拍"地一聲,便掛斷了電話,我手拿著聽筒,呆了一會,才放了下去,我感到,一個十分巨大的變故,正在王彥的身上發生,那種變故是因什麼而起的呢?
難道就是固為那只不應該屬於埃及,但是卻在埃及古廟中發現的箱子麼?
碧仙道離我的住處,並不十分遠,在我算來,至多有十分鐘,王彥便可以來了,但是我卻足足等了二十分鐘,才聽到門鈴聲。
一聽到門鈴聲,我立即奔下樓去,同時也聽得老蔡在粗聲粗氣地問道:"什麼人?你找誰?"
我連忙道:"老蔡,他就是上次來過的王先生,你快開門讓他進來。"老蔡的眼睛,一直湊在大門上的望人鏡上,聽得我這樣說法,他轉過頭來,面上現出奇怪的神色,道:"他就是上次來過的王先生?"
老蔡平時絕不是這樣囉嗦的人,我不禁不耐煩起來,道:"你快開門吧。"
老蔡不敢多出聲,將門打了開來,一個人自門外,向內跨了一步,我抬頭看去,也不禁一呆!
這是王彥麼?
難怪老蔡剛才向我望來之際,面上充滿著猶豫的神色了,因為連我也不敢肯定,這時出現在我家門口的人,是不是王彥!
那人的身材,和王彥相同,但是由於他穿著大衣,一對大衣領高高地豎起,手上戴著手套,頭上戴著帽子,將一條圍巾,裹住了他整個臉,而且,還戴上一副很大的黑眼鏡!
他這身打扮,即使到愛斯基摩人家中去作客,也不必害怕凍死了,更何況今天還是一個因南天,天氣懊濕,我只不過穿著一件襯衫而已:我呆了一呆間,已聽得王彥的聲音,透過了包在他臉上的圍巾中而傳了出來,聲音雖然顯得不清楚,但是我仍然可以肯定,那正是王彥的聲音,也就是說,站在我面前的人,正是王彥。
王彥的聲音很急促,道:"你……等了我很久了麼?"
我向前連跨了幾步,道:"你可是不舒服麼?"王彥發出了一聲音笑,道:"不舒服,不,不,我很好。"
他顯然是在說謊,絕對不會有一個"很好"的人,作出這種打扮來的。我望著他,道:"剛才你在電話中說你有麻煩,那是什麼?"
王彥打橫走開了幾步,他像是有意要離得我遠一些一樣,在一張沙發上坐了下來,卻並不出聲。
我越來越覺得事情十分怪異,向他走近了幾步,追問道:"什麼事使你心中不安?你是怕冷麼?為什麼不將帽子,眼鏡除下來?"
王彥立即站了起來,顫聲道:"除下來?
不!不!"他一面說,一面亂搖手。
我和王彥,並不能算是很熟的朋友,所以他不肯除下帽子,眼鏡以及一切他遮掩臉面身子的東西,我也不便過份勉強他。我只是道:"你來找我,當然是想得到我的幫助了?"
王彥道:"是的,我想問你一些事情。"
我作了個無可奈何的手勢,道:"好,那你就說吧!"王彥的呼吸,又急促了起來,道:"那只……那只黃銅箱子……是怎麼得來的?"
事情果然和那只箱子有關——我心中迅速地想著,而同時,我也立即口答王彥:"那是你哥哥從埃及寄來給我的。"
王彥神經質地揮著手,道:"不!不!我的意思是問,我哥哥是從什麼地方,怎樣得到這只箱子的,那箱子的來歷,究竟怎樣?"
我雖然沒有法子看到王彥的臉面,也無從知道他面上的神色如何?
但是從他的行動、言語之中,我卻可以看出他的神經,是處在極度緊張,近乎失常的狀態之中,我顧不得答他的問題,只是追問道:"那只箱子怎麼樣?你不是打開了它麼?它給了你什麼困擾?"
王彥並不回答我,他只是尖聲地,帶著哭音地叫道:"告訴我,告訴我那箱子的來源!"
我歎了一口氣,道:"我沒有法子告訴你,你哥哥只說,他得到那只箱子,有一個十分曲折的故事,我打了兩封長電去詢問,但是他卻並沒有口答給我!"
王彥剛才,在急切地向我詢問之際,身子前俯,半站半坐,這時,聽到了我給他這樣的回答,他又頹然地坐倒在沙發之上,喃喃地道、"那麼……我……我……"他一面在喃喃自語,一面身子竟在激烈地發著顫。我連忙道:"王彥,你身子一定不舒服,你可要我召喚醫生麼?"
王彥霍地站了起來,道:"不,不用了。我……我該告辭了。"
他一面說,一面面對著我,向門口退去,我自然不肯就這樣讓他離去。因為我心中的疑團,不但沒有得到任何解釋,而且還因王彥的怪舉動而更甚了。
我向他迎了上去,王彥雙手亂搖,道:"你……你不必送了,我自己會走的。"
他雙手戴著厚厚的手套,在那樣暖和的天氣,他為什麼要戴手套呢?
我一面想著,一面道:"你到我這裡來,不見得就是為了要問我這樣幾句話吧。"
王彥道:"不是……不是……是的……就是問這幾句話。"他顯然已到了語無倫次的程度,我更不能就這樣放他離去!
王彥仍在不斷地後退,在他將要退到門口之際,我猛地一躍,向前躍出了三四步,到了他的身前,一伸手。已經握住了他右手的手套,道:"這麼熱的天,你為什麼將自己裝在'套子'裡?"
王彥這時的袋束,和契坷夫筆下的那個"裝在套子裡的人"十分相似,所以我才這樣說法;的。由此可見,我在那樣說法之際,雖然覺得事情十分費疑猜,但卻還不以為事情是十分嚴重的,要不然我也不會那樣輕鬆了。
我的行動,顯然是完全出於王彥的意料之外的,我一握住他右手手套,立即一拉,將他右手的手套拉脫,而王彥在那時候,雙手仍在亂遙要阻止我接近他。
然而,在不到十分之一秒的時間內,我和王彥兩入,都僵住了不動。
在剎那間,我如同遭受雷擊一樣!
我看到王彥的雙手,仍然在擺出擋駕的姿勢,他的左手,還戴著手套,但是右手的手套,已被我除了下來,他的右手,在被我除下了手套之後……唉,我該怎麼說才好呢?
我看到的,並不是一隻手——當然那是一隻手,但是卻是沒有血,沒有肉的,只不過是五根指骨頭。
我所看到的,是一副手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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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 樓]
From:台灣中華電信 |
Posted:
2005-01-09 15:34 |
志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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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章
老蔡抬起頭來,道:"我……眼花了?"
我沒有時間和他多說,立即奔出了門外,出了門,我才知道外面正在下著毛毛細雨。當然我不及再去取雨具,我奔出了幾碼,到了我車子的旁邊,以最快的速度,鑽進車子,"彭"地一聲,使得車子一個急轉彎,轉出了馬路,向前疾衝而出。
我實在將車子駛得太急驟了,所以令得許多途人,對我駐足而觀。我並不去理會途人對我的觀感如何,我只是要再見王彥一面。
值到我駕著車子,迅速地向碧仙道的方向駛去之際,我心中仍然不相信我剛才所看到的事實,雖然老蔡也看到了和我見到的同樣恐怖的情形。
如果王彥是一個化學家,那麼他手上的肌肉,可能會因為實驗時的不小心而腐蝕了,但是,他卻是一個數學家!
而且,就算他手上的肌肉全被蝕了,他又怎能使得手指骨不斷跌下來,而且還運用自如?
車子在因為細雨而發光的路面之上,迅速地滑過,我的腦中也混亂到了極點,我甚至想起了"吸血殭屍"、"科學怪人"這一類恐怖片來。
車子在王彥住所之前,停了下來,在附近我沒有發現王彥的車子,我在大門口略停了一停,直衝上了樓梯,王彥所住的並不是大廈,而只是四層高,一梯兩伙的舊房子,我衝到了門口,只見大門閉著,我按電鈴,一下又一下,卻沒有人應門。
我取出了百合鑰匙來,他的門鎖只是很普通的那種,所以我很輕易地便打開了門,走了進起。
屋中並沒有著燈,但是街燈卻可以照進屋中來,我第一眼的印象便是凌亂!客廳中凌亂到了極點,我著了燈,又衝進了其它的兩間房內,一間是書室,一間是臥室,兩間房間中,都亂到了極點。
而王彥顯然不在這間屋子中。
在他的書房內,我發現了那只黃銅箱子,正打開著蓋子,王彥不在這裡,我當然要到別的地方去找他。因此,我只是在那只已空了的箱子之旁經過,順手將箱蓋重重地關上。
王彥的確將那九十九塊銅片,拼成了一幅圖畫,那是一幅浮雕畫,線條十分古拙,是一幅藝術精品,但是畫的內容,卻十分怪異。
一大群人,和許多動物,圍住了一個似火堆不像火堆,發出光芒的物事,而所有的人、獸,卻全是骨骼,令我驚異的是,人、獸的骨骼,竟十分傳真,這只黃銅箱子,至少有一二千年的歷史了。一二千年以前的藝術家,對於人體骨骼和獸類骨骼的結構,便有如此精密的瞭解,這的確是使人驚異的。
而在地上,有著許多飾物。
本來,我不能肯定這只箱於是屬於什麼民族的。
但這時,我一看到了那只箱子蓋上浮雕畫中所出現的那些飾物,我便可以肯定,那是印地安民族的藝術精品!
而且,我也毫無疑問地可以肯定,這只黃銅箱子,是使歷代史學家頭痛,突然而神秘地消失的印加帝國的遺物,圇為印地安民族,只有在印加帝國時期,才能產生這樣的藝術品!
在那片刻間,我心中只想到了一點:為什麼古印加帝國的藝術品,會在埃及的古廟之中的呢?
在歷史學家有關古印加帝國的探索中,從來也沒有提到過印加帝國和埃及之間有什麼關係,當然,這時我在那樣的情形之下,是絕不能去深思一層的,我只是略呆了一呆,第二點我所想到的,便是王彥的遭遇,和這只箱子,一定有直接的關係。
我重又打開箱子蓋,箱子裡面是空的,什麼也沒有,我想弄清楚箱子之中原來放的是什麼,但是我化了約摸兩分鐘的時間,卻得不到任何結果,因為箱子內部,十分乾淨,絕沒有什麼線索留下來。
我知道目前的當務之急,便是再找到王彥,因為只有他自己,才知道他究竟遭遇到了什麼樣可怖的事情。
我熄了書房中的燈,退到客廳中。正當我熄去了客廳中的電燈之際,我聽得樓梯上,有一陣胸步聲,傳了上來。那像是一個女子的腳步聲——因為高跟鞋的後跟,敲打在水門汀上,會發出一種特殊的聲音來的,這是每個對腳步聲稍有研究的人,都可以分辨出來的。
本來,我已經立即要推門走出去了,但是由於這陣腳步聲,我在門旁,停了下來。
我當然不能肯定來的女子,是來找王彥的卜但是我卻不想和人在梯間相遇,圇為目前的事情,看來正是一個極大的神秘的開始,我也不知道我將在這件事情之中,扮演什麼角色。
所以,在那樣情形之中,我將盡量不與外人接觸,以減少事情的麻煩,基於這個原因,所以我才在門旁停下來的。
可是,出乎我意料之外的事情來了,那高跟鞋的腳步聲,竟在門口,停了下來,接著,便是門鈴聲,驟然地響了起來。
我不禁大是躊躇起來!
王彥不在,卻有人來找他了,我是不是應該開門延客呢?我遲疑了片刻,還未曾決定是不是應該開門,門鈴聲便已停止了,而鎖匙孔中,卻傳來了"克勒"一聲響。原來來人竟是有鑰匙的!
我連忙身子一退,退到了大門之後,我恰好在門背後的位置。
我才退後,門便打了開來,開門的人,固為裡面一片黑暗,推門的動作,停了一停,接著,便聽得一個女子的聲音道:"彥,你剛才還亮著燈,為什麼忽然之間,全部熄了?"
來的女子,顯然是王彥的熟人,十分可能是他的蜜友,因為她不但有王彥住所的門匙,而且以那樣親蜜的稱呼來叫王彥。
我一聲不出,打橫跨出了兩步,躲在一隻沙發的背後,我剛一躲起,"拍"地一聲,電燈便亮了。我從沙發之後,向前看去,我看到了一張雖然在驚惶之中,也十分美麗的臉龐。
那是一個二十三四歲的少女,穿著束腰的淨色雨衣,十分矯捷、英挺,有著合乎她年紀的一股特殊的朝氣,她眼中的神色雖然驚惶,但是她緊緊地抿著的雙唇,卻說明她並未被眼前混亂的情形嚇倒。
那少女呆了一呆,又叫道:"彥,彥,什麼事情,什麼事情?"
她一面叫,一面向王彥的書房中奔去。
我不等她奔到書房的門口,便從沙發背後。
站了起來,道,"小姐,你以為可能發生什麼事情?"
那女郎陡地一停,迅速地轉過身來。
她的反應是如此迅速和如此堅定,倒是大大地出乎我的意料之外,她轉過身來之後,既不尖叫,也不張惶,只是望著我。
我繞過了沙發,向前走去,又道:"你以為他可能發生了什麼事,"我一直走到了她的面前,又一次出乎我意料之外,她突然伸手,握住了我的左臂,將我的身子一抖一帶,我在絕無防備的情形之下,整個身於"呼"地一聲,在她的頭上,飛了過去!
那女郎原來是學過柔術的,我競一下子給她摔了起來:這不能不說是"陰溝裡翻船"了。我的身子,飛過了她的頭頂,到了她的背後。
如果我只是尋常的一條大漢,那麼這一下子,一定可以摔得我七昏八暈,半晌起不了身。
但是我卻也不是尋常的人!
當我的身子還在半空之際,我已經有了應付之法,我雙腿一屈,身子迅速地向下沉去,接著,整個人又彈了起來,彈出了五六尺,又躲到了一張沙發後面。
那女郎十分自信,她在將我摔出之後,並沒有立即轉過身來,只是手岔著腰,顯然,她是在等著我落地時的"蓬"一聲。
然而,她卻等不到這一下聲響,她連忙又轉過身來,在這一耽擱間,我早已悄沒聲地又躲到沙發後面去了,在沙發的後面,我見到了一個由十分美麗的臉所作出的最驚愕的表情,她呆住了一動也不動!
我"哈哈"一笑,又站了起來,道:"小姐,我在這裡!"
那女郎一步向前跨來,我連忙搖手道:"小姐,我們不必捉迷藏了,如果你是王彥的朋友,那麼我也是!"那女郎以懷疑的眼光望著我、道:"我不知道他有你這樣的一個朋友。"
我立即道:"你現在知道還不遲,你是偶然來到的,還是他叫你來的?"
那女郎對我的懷疑,顯然未曾消除,但是她卻開始回答我的問題了,她道:"王彥在傍晚時分,和我通了一個電話,說他遭到了一些困擾,但是我沒有空,直到現在,才趕了來的。"
我點了點頭,道:"不錯,他的確是遇到了一些不平凡的事。"
那女郎急忙道:"什麼事?究竟是什麼
事?"
我苦笑了一下,道:"如今,我也難以斷定那是什麼事,但是我相信,一切事情,可能都是由那只神秘的黃銅箱子而起的。"
那女郎失聲道:"那只黃銅箱子——"
她講了半句,便向我望來。
接著,我看到她面上懷疑的神色消失,很大方地向我走了過來,伸出了手:"那麼,你就是衛斯理先生了?我姓燕,燕芬,王彥的朋友。"
我和她握了握手,道"燕小姐,你的柔道很高明啊!"
燕芬一笑,道:"如果我早知道你是什麼人的話,那我是絕不敢出手的——"她的笑容斂去,面上又回復了焦急的神色,道:"王彥他因為那只印加帝國遺下的黃銅箱子而發生了什麼麻煩?"
我一聽得燕芬這樣說法,不禁直跳了起來,道:"印加帝國?你也肯定這只箱於是古印加帝國的遺物?"
燕芬點了點頭,道:"是啊,這並不稀奇,印加帝國雖然神秘地消失,有著高度文明的民族,在南美平原上失蹤,但是這古國的遺物,卻是十分多的,不但在南美洲有發現,甚至在墨西哥也有。"
這時,輪到我以懷疑的目光,來望著這位美麗的小姐了,我懷疑這樣的一位小姐,何以對古印加帝國知道得這樣熟?
燕芬也望著我,道:"你可以不必多猜,我是學歷史的,在漢堡大學中,P教授和W教授,都是研究印加帝國的專家。"
我感到十分興奮,因為我對於這個神秘的古國,所知本就不多,本來,誰也沒有對一個消失了數千年的國家加以注意的必要,但是如今王彥身上所發生的事,看來卻又和數千年前的古國,發生直接的關係!有燕芬在,當然是好得多了。
我立即道:"王彥已經打開了那只箱子,你可有什麼意見麼?"
燕芬道:"箱子中是什麼?"
我和她一起走進了書房,打開箱蓋,道:"你看,等我趕到時,箱子已經空了。"
燕芬俯身,仔細地看著箱面上那幅由小銅片拼成的圖畫,面上現出了不可解的神色。
過了約摸三分鐘,她指著畫上放在地上的一隻頭盔,道:"這是印加帝國君主的頭盔,其餘的飾物,也顯示這裡的幾個人,全是印加帝國中的首腦,但是他們為什麼只是骨骼呢?他們是因為什麼而死的呢?"
我一聽到燕芬講出了"他們因為什麼而死"那一句話之際,便插言道:"你以為這幅浮雕上的那些,全是死人麼?"
我這樣一問,自然是有道理的。因為那幅浮雕畫上的人獸,雖然全是骨骼,但是卻十分生動,有的揚臂,有的昂首,絕沒有"死"的感覺,造這幅浮雕的藝術家,顯然在生氣方面,下了極大的功夫,所以才能有這樣的成就。
燕芬呆了一呆,道:"我不以為人的肌肉全消失了,還能活著。"
我咳嗽了一聲,道:"至少王彥的右手是如此。"
燕芬張大了眼睛,道:"這是什麼意思?"
我道,"王彥在大約半小時之前來看過我,他全身都在衣服之中,我無意中脫去了他的一隻手套,他的右手……"我指了指那箱子上面的浮雕,道:"就像這畫上的人一樣,只是骨骼。"
燕芬的眼睛睜得更大,仍是不出聲。
我歎了一口氣,道:"我知道,這種事情。
如果不是親眼看到,是很難對人說得明白的。"
燕芬苦笑著,道:"衛先生,你的神經,是不是曾過度緊張?"
我搖頭道:"當然不!"'
燕芬道:"你的意思是說,王彥的指骨,競能克服地心吸力,而不跌下來麼?"
我又歎了一口氣,道:"非但不跌下來,而且我還親眼看到他的指骨打開了我的門,衝了出去!"
燕芬一聽得我那樣說法,忽然向後退出了兩步。
我大聲道:"小姐,我的神經十分正常,你不必以為我是一個瘋子而避開我的!"燕芬的呼吸急促了起來,道:"如果你所說的是實話,那麼發生在王彥身上的,究竟是什麼事呢?"
我攤了攤手,道:"必須找到他,才能知道!"
燕芬的面上開始失色,道:"他……他上哪裡去了?"我道:"我不知道,他離開了我家後,可能回來過,可能根本未曾回來過,你是他的好朋友,你可知道他可能到什麼地方去麼?"
燕芬呆了片刻,道:"他是個交遊極少的人,除了我之外,他和羅蒙諾教授最熟,因為羅蒙諾是他研究工作的指導者。"
我是曾經聽得過羅蒙諾教授這個名字的,羅教授是一個傑出的科學家,在有世界聲譽的科學家的圈子中,他也有著極其崇高的地位。
我連忙又問道:"燕小姐,你想,王彥如果遭遇了極度的困惑,他會不會去找羅教授——甚至在未曾和你商量之前,便去找他?"
燕芬面上微微一紅,道:"王彥和我的感情很好,今年秋天,我們本來便準備結婚的了,我想,如果他遭到了什麼極其危急的事情,是應該告訴我的。"
我道:"可是事實上,他卻先找到了我——這或則可能是因為那只黃銅箱子,是從我這裡取去的,或者是事情太令人震驚了,心中所受的打擊太大……"我話還沒有說完,燕芬已尖聲叫道:"那麼他怎麼樣?就躲起來不再和我見面麼?"
我歎了一口氣,道:"燕小姐,你先別激動,我們不妨一齊去看看羅教授。"燕芬點了點頭。她是個做事極有頭腦和極有條理的人,這從以下兩點中可以看出來!她先打電話到她自己的家裡去,得知王彥沒有去過,然後,又在當眼的地方留下了字條,告訴王彥我們的去蹤,並且要王彥,無論如何留在家中,因為我們會再來找他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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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章
我和燕芬一齊離開了王彥的住所,雨仍在下著,而且更密,春雨連綿,夜間有著像燕芬那樣的女郎作伴,本來是十分有情調的事,但這時,我的手心之中,卻在冒著冷汗,我要在車墊上將手心的冷汗抹去之後,才敢握上駕駛盤。羅蒙諾教授是住在山上的,下著雨,斜路格外難以駕駛,尤其是當你心急,而將車子駛得飛快的時候,驚心動魄的情形,隨時可以出現,車子也隨時可以翻到山下的深谷中去的!
我並沒有減低速率的意思,我身邊的燕芬,顯然也將她的全副心神,放到王彥的身上,以致根本沒有察覺到有幾次,我們已經離死神很近了。
燕芬是曾和王彥一齊拜訪過羅蒙諾教授的,她指點著路,車子終於在一幢巨大的花園洋房面前,停了下來。
這時,已將近深夜了,而洋房的一角,居然還有燈點著,我和燕芬跳出了車子,燕芬的聲音有些發抖,那或者是因為春寒,或者是因為激動,她道:"你看,有燈,王彥可能在裡面。"
我點了點頭,道:"可能。"
我一面說,一面按著門鈴,我的手停在門鈴的按鈕之上不放,使刺耳的鈴聲不斷地響著,那樣可以使得屋內的人意識到來訪者是有著緊急事情,而會立即來開門的。
燕芬站在我的身旁,踮起腳向內看看,她一面向內張望,一面道:"羅蒙諾,獨身主義者,我真不明白他一個人為什麼要住那麼大的一幢洋房,噢,他還有一個管家,那管家是一個怪人……"燕芬在這時候,向我介紹起羅蒙諾來,那顯然並不是她想說及羅蒙諾的一切,而是她在等待之中,焦急的心情,得不到排泄,而要不斷他說話,來使時間過得快些,更快些!
我看到有人從屋中奔了出來,奔出來的人,竟然沒有雨具,那人的身形高瘦,便很快地奔到了長門之前,以一種十分兇狠的目光望著我們。
燕芬輕輕地碰了碰我,道:"那管家。"
我連忙道:"對不起得很,我們要見羅教授!"那管家的聲音,比他那難看的臉容更使人難受。
他用音調不十分純正的英語怒叫道:"在這種時候?"燕芬忙道:"學校中的王先生可曾來過麼?
那男管家的目光,突然轉到了燕芬的臉上,使得燕芬的身子,不由自主,縮了一縮。
這是難怪燕芬的,因為那管家的目光,根本就是一隻餓極了的兀鷹在尋找死屍時的目光,我真不明白羅教授這樣的科學家,怎麼會用這樣的一個管家!
那管家狠狠地道:"沒有!"
我仍然堅持著:"我們想見一見教授,可以麼?"
那管家還未回答,屋門口已響起了一個洪亮的聲音,道:"拉利,請來訪者進來。"
門口的燈光驟亮,我看到屋門口站著一個身形高大,面色紅潤的老人,拉利——那管家——悻悻然地打開鐵門,讓我們進去,我們到了屋門口,羅教授側身相讓,我與他握手,道:"在這樣的深夜,未打擾你,實在抱歉。"羅教授卻爽朗地笑了笑,道:"你當然是有急事才來的。"
我立即道,"你的助手王彥,可曾來找你麼?"
羅蒙諾教授兩道濃得出奇的眉毛,向上翻了一翻,道:"你們是警方人員嗎?"
我呆了一呆,為什麼他立即會想到警方呢?
我以此相詢,羅教授道:"我怕他有什麼麻煩了,他在傍晚時分,曾打電話給我,是拉利——我的管家接聽的,說他立即就要來拜訪我,據拉利說,他的語氣,十分惴急,拉利,是不是?"
這時,那個面目陰森可怖的管家,正站在我們的身邊,道:"是,教授。"
羅教授攤了攤手,道:"可是他卻一直沒有來,我等了一個小時之後,便要拉利不斷地打電話到他家中去,可是他並不在家裡,是嗎,拉利?"
拉利又道:"是,教授。"
我一聽到拉利這一聲機械的回答,心中立即起了強烈的反感。復立即斷定:拉利是在說謊。
因為,如果是在傍晚過後的一小時之後,有什麼人打電話給王彥的話,我一定是會知道的。
那時候我正在王彥的家中!而事實上,當我在王彥家中的時候,根本沒有任何人打電話來過。
但當時,我卻沒有說穿這一點,因為我只當那是微不足道的事情:一個懶惰的管家,未遵守他主人的吩咐,這又算得什麼大不了的事呢?
羅教授道:"如今已將近午夜了,所以我想他一定是出了什麼意外了。"
我向燕芬望了一眼,燕芬的神情十分沮喪,低下了頭去,我和她一齊告辭,退了出去,管家拉利亦步亦趨地跟著我們,直到我們出了鐵門。
我和燕芬進了車子,才歎了一口氣,道:"我們再上什麼地方去找王彥?"燕芬黯然地搖頭,道:"我不知他還有什麼地方可去了。"
我道:"那麼,我們只有報警了。"
燕芬忙道:"不!你忘了王彥他的手——"一提起王彥的手,我便有毛髮直豎之感,燕芬頓了一頓,道:"我想他一定不願意人家知道的,暫時還是不要勞動警方的好。"
我點著頭,將車子掉轉頭,駛下山去。
我們又回到了王彥的住所,希望王彥能夠回來,希望因此我們便能明白究竟遭遇到了一些什麼怪事。但是,在焦急的期待中,一夜很快就過去了,王彥卻並沒有回來。
我敢斷定燕芬是一個性格十分堅強的女子,固為她在那一晚焦急的等待中,只是坐立不安,竟沒有哭出來!天亮了,燕芬美麗的臉龐顯得十分惟悻,我們兩人,相互望了一眼,我搓了搓手,道:"燕小姐,我們通知警方好不好?"
燕芬無言地點了點頭,我拿起了電話。
可是,我只撥了兩個"九"字,門鈴陡然響了起來,我放下了電話,衝向門口,以最快的手法,將門拉了開來,同時準備伸手出去,將門外的王彥拉住,因為我怕王彥一見到我在這裡,又會逃走。
但是,我手伸出去,立即僵在半空,站在門口的,並不是王彥!
我起先一呆,繼而不禁苦笑,站在門口的,當然不應該是王彥,王彥回到自己的家中來,為什麼要按門鈴呢?因為我和燕芬兩人心中太希望王彥回來了,所以一聽到門鈴聲,便以為是他。
我縮回手來,定晴看去,只見門外共有三個人,一個是警官,兩個是便衣人員。
我口頭向燕芬笑了一下,道:"警方人員已經找上門來了。"
燕芬的鎮定,正在慢慢地崩潰,她面色變了白,道:"三位來作什麼?"
那警官踏前一步,道:"王彥,是住在這裡的嗎?"
燕芬道:"他出了什麼事?"
那警官又問道:"小姐,你是他的什麼人?"
燕芬吸了一口氣,挺了挺胸,道,"我是他的未婚妻,這位衛先生,是我們的好朋友,我們在這裡等了他一夜,他沒有回來。"
那警員的聲音,變得十分低沉,道:"燕小姐,你要勇敢一些,鼓起勇氣來面對現實。"
燕芬的聲音在發顫,道:"他……他怎麼了?"
那警官攤了攤手,道:"清晨,在上山頂的公路之下,一個峭壁之上,我們發現了他車子的殘海"燕芬的身子開始搖擺起來,我連忙過去將她扶住,燕芬的勇敢,使我也驚奇,她沉聲道:"那麼他人怎樣,還有希望麼?"
那警官道:"他的車子碰巧擱在一塊大石上,已經毀得成了廢鐵,小姐,照我的經驗,在車子毀壞到這樣的情形下,駕駛人是絕不能生存的。"
我聽出那警宮的話中有蹊蹺,忙道:"你的話是什麼意思,可是沒有發現他的屍體麼?"
警官歎了一口氣,道:"峭壁下面是大海。
車子滑了下去,撞在石上,一定是先將門震開,先生,請相信我,在那樣的一震之下,任何人部會立即昏迷過去,車子擱在大石上,他則跌下了海中。"
我和燕芬兩人一聲不出,燕芬雙手掩面,終於哭了起來。
我想說什麼,但是我的喉間,像是被什麼東西哽住了一樣,一句話也講不出來。
那警官除下了帽子,道:"他死得可以說是毫無痛苦的,願他入天堂。"
燕芬突然抬頭起來,道:"他的屍體——"那警官道:"警方正在設法尋找,但是怕希望不大,難以如願了!"
我連忙道:"他有沒有逃生的可能?"
警官歎了一口氣,望著我,道:"衛先生,我不以為他會有,即使是你的話,在那樣情形之下,也是難以逃生的。"
我呆了一呆,其實我早應該想到,高級警官認識我的,比我認識他們還多。
我苦笑了一下,沒有勇氣望向坐在沙發上,正在哭泣的燕芬。當然,如果王彥的汽車翻跌下了峭壁,他自然是難以逃生的,因為他只是一個數學家,而不是過慣冒險生活,身手矯捷的人。
那警官伸手在我的肩頭上拍了一拍,道。
"衛先生,勸慰燕小姐的責任,落在你的身上了。"
我還未出聲,已聽得燕芬道:"我不用任何人勸慰!"她的聲音,雖然還十分乾澀,但是一聽便可以聽出,這種聲音是發自一個勇敢的心靈的。
我向她望去,只見她已站了起來,她眼中還含著淚,但已不再泣綴了。
燕芬吸了一口氣,續道:"警官,你可以帶我到現場去看一看麼?"
那警官猶豫了一下,道:"可以的——"他頓了一頓,才道:"勇敢的小姐。"
我連忙道:"我們一起去。"
燕芬默默地點著頭,我們一起出了門,下了樓梯,警官的車子正等在門口,我們一齊坐了上去,車子向前疾馳而出。
那一天的天色,十分陰沉,仍在下著漾漾細雨,天氣陰寒,車子中的人多,車窗上很快便蒙上了一層水氣,看不清外面的景物。
但是即使如此,我也立即發現,如今這輛車子所行走的道路,正是昨天晚上,我和燕芬兩人到羅蒙諾教授處所經過的,我向那高級警官道:"他是在這條路上失事的麼?"
那警官點了點頭,道:"在將近山頂的地方。"
我尖聲道:"那麼,他一定是去看羅蒙諾教授,路滑天雨,所以才失事的。"
燕芬低著頭,不出聲,那警官反問我道:"王彥和羅教授是相識的麼?"
我道:"王彥是羅教授的助手,學生。"那警宮搖了搖頭,歎了一口氣,道:"失事的地點,離羅教授的住宅,只不過三十來碼,我們發現車子的殘骸後,曾經拜訪過羅教授,他和他的管家都說曾經聽到過像是車子墮崖的聲音,但他們萬想不到,墮車的人,竟是他們的朋友。"
我的心中,又覺出一絲奇怪的地方來,道:"羅教授可曾說起他聽到像是墮車的聲音,是什麼時間的事?"
那警官道:"大約是在凌晨兩時。"
凌晨兩時,我和燕芬兩人,昨天離開羅蒙請教授的住宅之際,已經是午夜了,如果我們能在路上等著,是不是可以防阻這個意外呢?
我心頭十分沉重,一時之間,車中沒有人再說話,直到車子停了下來。
我第一個下車,看到有幾個警察站在峭壁邊上,向下指點著。我連忙趕了過去,向下看時,看到了王彥車子的殘海車子的殘骸離我們所站的地方,約有五十碼,,是一塊凸出來的山頭,下面再有百來碼,便是陰沉的海水。他的車子有一半在大石之外,另一扇車門恰好勾住了石角,所以車子才能不跌入海中。
我看了沒有多久,身旁的警官,便遞了一個望遠鏡給我,從望遠鏡中,可以將車子的殘骸看得更清楚,車牌還完整,警方當然是從這車牌上,才知道了車主人是什麼人的。
通過望遠鏡看來,車子的毀壞程度,更是看得清楚,那簡直已不是一輛車子,而只是一堆廢鐵。我看到了這樣的情形之後,對於那警官聽說,王彥絕難生還這一點,我不得不表示同意了。
我看了一會,又將望遠鏡遞給了身邊的燕芬,但是燕芬卻並不接過來。只是道:"什麼時候將車子吊上來?"那警官道:"這輛車子已沒有吊上來的必要了,在你們看過之後,準備將它推到海中去。"
燕芬默然無語,我突然想到了一點:王彥的身子,縱使已跌到海中去了,但是他是不是會遺下什麼物件在車中呢?車子並沒有起火燃燒過,如果有什麼東西遺下的活,應該是可以找得到的。
可是,因為車窗玻璃全部震得裂紋縱橫,我不可能看清車廂之中還有些什麼。
我又拿開了望遠鏡,向陡峭的峭壁看了一眼,道:"我要下去看看,王彥可有什麼東西留下。"
那警官道:"我看沒有這個必要了,山壁很滑,除非有人用繩子將你吊下去,否則太不安全了。"我笑了笑,道:"怕不要緊,我會安全下去的,"那警官不再出聲,我抓住了石角、樹枝以及一切可抓的東西,身子慢慢地向下,縋了下去,約摸十分鐘,我已經到了那輛車子的殘骸之旁,這時,我身上也全是污泥了。
我打破了一塊滿是裂痕的玻璃,將頭探了進去,只見駕駛盤已經妞曲折斷,我費了好多時間,才打開了車頭板上的小抽屜,但是除了一些、零星的東西之外,卻沒有什麼其他的物事。
我感到非常失望,因為王彥的遭遇,王彥的手,對我來說,仍然是一個謎。我縮出頭來,突然之間,我的眼光停住在已經斷折的駕駛盤上。
駕駛盤,和車頭的木板上,都十分乾淨,一點血跡也沒有。
我心中立即自己問自己:王彥在車子毀壞到如此程度的情形之下,難道他的身子,就立即震出車門,直跌落海中,而事先一點也未曾受外傷麼?
如果他事先曾受外傷的話,為什麼車子中竟一點血跡也沒有呢?
我一想到了這一點,心中的疑惑更甚。在車旁又站了一會。事情只有兩個可能:其一是王彥並沒有受外傷,便被震出了車子。其二則是王彥根本不在車子中,跌下來的,是一輛空車!
如果真是第二個情形的話,那其中就大有文章!
我又攀上了峭壁,我並不向那警官說什麼,只是拉著燕芬,向外走了開去,燕芬看出了我的面色十分沉重,她低聲問我:"你發現了些什麼?"
我回頭看了看,懸崖邊上的警方人員,正在商量著如何將那輛車子的殘骸推下海去,當然,在警方的檔案之中,這將是一件毫無疑問的交通意外了。
但是我卻不以為那樣。我吸了一口氣,道:"燕小姐,車子內部,一點血跡也沒有,可能當車子墮下懸崖的時候,王彥根本不在車中。"
燕芬震動了一下,停了下來。
她還未曾表示什麼意見,一輛車子駛到了我們的面前,我拉著燕芬,向外避了一避,我看到駕車的正是羅蒙諾教授。
我連忙揚手叫道:"教授!教授!"
羅蒙諾教授是應該聽到我的叫喚的:我只不過想告訴他,王彥已在他家的附近遇難而已。但是羅教授卻並不停車,車子的去勢更快,我呆了一呆,車子已在我之前七八碼處了。
而正在那時候,我忽然看到,車子後窗上,露出了半個人面,向我和燕芬望來,雖然那半個人面,只是略露了一露,立即便縮了回去,但是我卻可以肯定,坐在車子後面,在車子駛過我們之後,從車後窗向我們張望的人,正是羅教授那個面目陰森可憎的管家!",羅教授開車,他的管家坐在車後,那已是十分令人可疑的事情。
而且,剛才當車子在我身邊駛過的時候,我並沒有看到車子的後座有人,那管家當然是伏著的。他為什麼要伏著?是不想讓人發現他麼?他又為什麼不希望我們發現他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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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四章
羅教授的車子早已遠去,但是我腦子中的問題,卻是越來越多。
直到燕芬開口,我才猛地驚醒。燕芬問道:,"衛先生,你說王彥並沒有因此罹難?"
我想了一想,道:"事情很難說——燕小下,忽然問起這個問題來,她證了一怔,然後才點了點頭。我道:"剛才,他的管家在車子後窗中窺視我們,你可曾看到麼?"
燕芬驚訝道:"是麼?"
我低聲道:"燕小姐,我要去做了件事,我相信是對王彥的神秘遭遇有利的,你能幫助我麼?"燕芬抹乾了淚痕,道:"能的。"
我走向那警官,告訴他我為了要勸慰燕芬,我們要步行到山頂去,叫他們自顧自的辦事,根本不必等著送我們下山去,那警官答應了我的要求,我和燕芬慢慢地向山上走著,不一會,便已經繞過了羅教授的屋子,到了他屋後的山崗上。
那時,我們已經看不到那些在峭壁旁工作的警方人員了,我停了下來,道:"燕小姐,你在這裡等我。"燕芬睜大了眼睛,問道:"你上哪裡去?"
我向前指了指,道:"我潛進羅教授的屋子看一看。"燕芬失聲道:"這是作什麼?警察就在他屋子前,你竟要作犯法的勾當。"
我苦笑了一下,道:"進人家的屋子去看一看,也算是犯法麼?要知道,或許這一看,可以有許多發現哩。"燕芬追問:"你想發現些什人?"
我踢著山坡上的小石子,道:"很難說,我如今只不過有一個模糊的概念,但是卻還不切實際,需要有新發現來支持。"
燕芬卻不肯就此放過,道:"你心中的概念是什麼?"我道:"王彥是來找羅教授的,警方認為他是未到羅教授的家中,便失事跌落了海中。根據羅教授的證明,墮車的時間是在凌晨兩時。"
燕芬點了點頭,道:"正是那樣。"
我道:"我卻擬了另一個可能:王彥是見到了羅教授的,他的車子卻不知怎地,跌下了峭壁,當車子跌下去的時候,他根本不在車中。"
燕芬表情嚴肅地星著我,道:"你根據什麼?"
我道:"我根據的,就是車子的殘骸之中,一點血跡也沒有這一點。"
燕芬又問道:"那你懷疑羅教授什麼?"
我攤了攤手,道:"那就很難說了。"
燕芬呆了片刻,道:"好,你可是要我'望風,麼?"我對於燕芬居然知道"望風"這一個名詞,表示驚訝,燕芬已在一塊石上坐了下來,我則攀下了山崗,到了羅教授住宅的後面。
在羅教授住宅的後面,有一間小小的石屋,大約是士多房,門上有鎖鎖著,但是我只是輕輕一扭,便已將鎖扭了開來,推門進去。裡面十分昏暗,果然是堆放雜物的地方,我穿過了許多雜物,走到了另一扇門前,打開那扇門來,發現那是廚房。
我一步跨進了廚房,可是我卻立即縮回了腳來。
同時,我又以最輕巧最迅速的手法,將門掩上。
雖然我是抱著對羅教授懷疑的態度而潛進這間屋子來的,但是我總相信燕芬所說的話:這屋子只有羅教授和他的管家兩個人,而他們兩人剛才既已離去,這裡自然是沒有人的了。
然而,剛才我一踏進了廚房,卻看到煤氣灶上,一隻咖啡壺,正在骨嘟嘟地冒著熱氣!
廚房中有咖啡壺在冒著熱氣,那即使是白癡,也可以知道:這屋子中是有人的,不是空的。
我立即縮了回來,已經覺得事情十分不平常,我連忙俯身,將右眼湊在鑰匙孔中,向前看去,我的視線,恰好可以看到煤氣灶的附近。
不一會,我聽到皮鞋聲傳進了廚房,有一個人,走到了煤氣灶附近。
那個人當然是來取煮好了的咖啡的,我握住了門把,已經準備突然衝出去,先將那人制服再說的,但是在剎那之間,我卻呆住了!
當那個走人廚房的人,走到煤氣灶旁的時候,我從鑰匙孔中看進去,並不能看到他的全身,只能看到他的腰部。我只看出那人的身形十分粗壯,一定是一個彪形大漢。
就在我準備推門而入的時候,那人已經轉過身來,他一轉身,我就看到了他的腹部,我看到那人是用一條白色的鱷魚皮帶的,而皮帶的扣子,則是白金,鑲滿了一粒一粒的小紅寶石。
紅寶石排列成為一個"B"字,在那人身子轉動之間,我的感覺中,那一個"B"字,像是由一滴一滴的血珠排列而成的一樣。
在那片刻之間,我真正地呆住了,不要說我顧不得推門進去,我甚至僵住了不能直起身子來。
我以前未曾看見過這樣的白鱷魚皮帶,也未曾見過那樣的一個豪華奢侈的皮帶扣。但是,我卻曾不止一次地聽人講起過這樣的一條白鱷魚皮帶,這樣的一個皮帶扣,和它們的主人。
它們的主人是一個國籍不明來歷不明,在任何國家的警察當局,特務部門,對他都沒有任何可資稽查檔案的一個神秘人物,而他是一個真正的殺人王,只要有他所索取的代價的話,他可能會毫不猶豫地謀殺他的親生兒子!他殺人的方法是如此眾多,殺人的手法,是如此乾淨俐落,以致許多件明目張膽的暗殺,明明是他所幹的,卻也因為拿不到任何證據而無可奈何。
他的"服務"範圍,也廣到了極點,從為私情而要除去妻子,為了爭奪權利而要除去政敵,他都可以"代勞",他不認識任何人,只認識錢!他不但有著冷酷如石的心腸,而且有著驚人的聰明,尤其在各種機械方面,往往有著驚人的發明。年前,轟動國際,某國元首遭暗殺一事,誰都知道"兇手"又被人槍殺,可是又有多少人知道,冷血的勃拉克——這是殺人王的外號——當時正駕駛著單人飛機在上空盤旋呢?當然,那個國家的保安人員,事後曾經傳訊冷血的勃拉克,可是,世界上最優秀的軍火專家,也無法證明勃拉克是有罪的。
因為當時勃拉克的飛機在極高的高空,似乎還沒有什麼槍械,可以由那麼高的高空致人於死,於是,他又在沒有證據的情形下獲得了釋放。
只是,那個國家的保安人員和國際警察部隊都知道一點:當時既然有勃拉克在場,那麼不論他在天上,還是在海底,事情總是和他有關的,勃拉克可以窮三五年的時光,去研究一件世人所難以想像的殺人武器,而只使用一次,絕不再用,使得世人對他的謀殺,捉摸不到任何線索!
這是全世界三十億人中,最最瘋狂,最最恐怖的人,許多幹練的警方人員,寧願面對魔鬼,也不願面對冷血的勃拉克!
而如今,這樣第一號危險的人物,居然就在我視線可及的地方!
在那不到一分鐘的時間之內,事情的變化,實在太大了!
本來,我只是對羅教授和他的管家起疑,懷疑王彥可能到過這裡,所以才潛進來看一看的。
但如今,我竟在這裡看到了那麼危險的人物!換句話說,這裡也是一個極度危險的地方了,天哪,我竟叫燕芬在外面"望風"!
我身上感到一陣一陣發涼,只盼勃拉克快快走出廚房,好讓我立即退了出去,和燕芬一齊離開,再想辦法。
但是,勃拉克站在那裡,卻像是沒有意思離開一樣,他的皮帶扣閃耀著紅光,使我幾乎難以忍受下去。過了約摸有一世紀那麼久,我才看到勃拉克慢慢地轉過身去,出了廚房。
當他向廚房走去的時候,我連忙後退。
唉,平時我絕不是遇事慌張的人,而且,我所經歷的冒險生活,也絕不自今日始,但是一切有關冷血的勃拉克的記錄,實在是太駭人聽聞了,而且,我又想及,若是燕芬給勃拉克發現的話,那後果更是不堪設想,所以我行動竟慌張起來,在向後退之際,腳後跟竟踢在一隻空了的鐵桶上!
那一下,發出了似乎是震耳欲聾的"彭"地一聲!
在那時候,我知道我絕不能再慌張下去了,若是我再慌張下去的話,我可能成為勃拉克手下的第八百號犧牲品!
在那"彭"地一聲,還未曾散盡之際,我身子一躍,已躍到了那扇通向廚房的門的旁邊。
也就在這時,"彭"地一聲響,廚房門被打了開來,廚房門一開,我的身子便恰好在門後,我並沒有看清楚勃拉克其人,在那不到十秒鐘的時間,我只聽得一連串"嗤嗤嗤嗤"的聲音,和無數縱橫交楷的火光,像是有人在廚房的門口,放了一個大煙花一樣。
但是,那當然不是煙花,煙花是不會令得鐵罐發出巨響,飛上半空的,也不會令堆放著的雜物,受到那麼徹底可怕的毀壞!
每一道閃光,都是一顆子彈,而它的聲音是如此低微,速度又是那樣地快。
照我的估計,在那十秒鐘之中,至少有兩百發子彈發射了出來。
老實說,我從來也未曾聽到過有什麼槍械,能在那麼短的時間內,發射那麼多槍彈的,這當然又是勃拉克的創作了。
在那十秒鐘內,即使儲藏室中原來有一連人的話,這時一定也盡數死亡了!
但是我卻僥倖地還活著,因為剛才,我一踢到那鐵罐,我便立即躍到了門旁,勃拉克所發射的子彈,及到了儲藏室的每一個角落,就是門旁的"死角",是子彈所及不到的!
勃拉克究竟是什麼樣的人,我仍然未曾看清楚,我的身上,已出了一身冷汗。在剎那間,我耽心燕芬,多過耽心我自己!
因為儲藏室中發出的聲響不小,而燕芬則在離儲藏室只不過二三十碼的山坡上,如果她聽到了聲音而來查問的活,那實是不能設想了!
我屏住了氣息,一聲也不出,儲藏室中,突然又靜了下來,接著,又是"拍"地一聲,從上面高處,跌下了一隻死貓來。
那死貓的身上,已中了四五槍之多!
我聽到門口,有人傳來了"哼"地一聲,那是冷酷低沉到了極點的聲音,接著,"砰"地一聲,儲藏室的門又被關上。
我鬆了一口氣,那只死貓,解了我的大圍。
如果不是那只死貓的話,勃拉克一定仍會進來查問的。他手中有著那麼厲害的武器,吃虧的毫無疑問是我。但如今,因為有了那只死貓,他便以為剛才發生"彭"地一聲的,是那只貓兒了。
而且,在經過他那樣的掃射之後,除了我藏身的那一處地方之外,其他地方,有人而能不死,那是沒有可能的事情!
而能在兩秒鐘之內,立即找到一個安全的地方躲避這樣掃射的人是不多的,難怪勃拉克肯放心離去了。
我連忙又俯身向鑰匙孔內看去,只看到勃拉克的左右雙手,都提著一柄樣子十分奇特的槍。
一看那槍的形狀,便知道那絕非大規模兵工廠的出品,因為它十分粗糙,只求實用,絕不求外表的好看,乍一看來,除了兩根槍管以外,其餘的部份,簡直就是一個小型的機器,整個槍,約摸有一口尺長,四口寸寬,一口寸厚,但是零件組成之複雜,我在那一瞥間的印象,只能以"歎為觀止,無以復加"來形容它。
我看到勃拉克將這兩柄槍放進了他的上衣,又拿起了咖啡壺,走了出去。
由於我自始至終,只是在鑰匙孔中張望的關係,所以我也始終未曾看到這大名鼎鼎的殺人王,冷血的勃拉克究竟是怎樣的一個人。
當我再度後退的時候,我已有隔世為人的感覺。我曾經和不少兇徒打過交道,曾經在七八柄手提機槍的指嚇之下而面不改色。當然,我並不是自誇自己的勇敢,而是在以往的事情中,我知道,指嚇我的槍口,即使離得我的胸口再近,離開發射,總有一個間隙的,在那個間隙之中,便使人轉敗為勝。
可是,冷血的勃拉克,卻是絕對不肯給人以這樣的機會的。殺人,絕對不問情由,不問目的地殺人,他殺人,就橡我們呼吸一樣地普通,對著這樣的人,怎能不便人心驚肉跳?
我輕輕地向後退著,這一回,當然沒有再弄出任何聲音來。
當我退出了那間儲藏室的時候,天色仍是十分陰沉,但是我卻覺得,即使是十分陰霾的天色,也可愛得緊,因為我剛才幾乎與之永別了。
我俯伏著身子,揀草深的地方爬行著。
我來的時候並不知道屋內有著這樣一個可怖人物在,所以大模大樣,絕無懼色。但這時,勃拉克卻可以在屋後任何一個窗子口看到我,我不能不小心萬分!
我好不容易爬上了山坡,燕芬還坐在那塊大石上,我不由分說,一拉她,便伏了下來。燕芬被我一拉,跌倒在我的身上。
她自然不知道我的行動是什麼意思,立即翻身躍起,滿面怒容地望著我。
我低聲道:"好小姐,快伏下來!"
我的面色顯然難看之極,所以燕芬雖未弄清是怎麼一回事。但是她面上的怒容卻已經消除,而代之以驚訝的神色,身子也蹲了下來,道:"你在那屋中,發現了什麼?"
在那片刻之間,我心中已想到了不少事情。
我知道,世界知名的冷血的勃拉克,會在這裡出現,那絕不是簡單的事情,勃拉克就像是散佈瘟疫的瘟神一樣,他到什麼地方,什麼地方便一定會有禍事發生的。
老實說,如果事情和我完全沒有關係的話,那麼即使由於偶然的機會,發現了勃拉克的話,我也絕不會去招惹他的。
我不想做大英雄大俠客,我也根本不是那樣的人,這樣的事,留給警方去做好了。但這時,事情和我有關,我卻也沒有退縮的打算。
事情當然不是和我有直接的關係,但是我以為和王彥有關。
在王彥究竟遭遇到了什麼可怕的事情還未曾弄清楚之前,和王彥有關的事,自然也和我有關,因為使王彥平靜的生活起波瀾的那只銅箱。
是我交給他的,而他的哥哥王俊,又是我的朋友!
但是,無論如何,我卻絕不想令得勃拉克這樣可怖的職業殺人王,和燕芬那樣可愛的小姐聯繫在一起!
所以,當燕芬問我,在那屋中看到了一些什麼事,我便開始撒謊。
我搖了搖頭,道:"沒有什麼,那果然是一幢空屋子!"我自己以為我說謊說得十分高妙,是足可以瞞得過燕芬這樣的女孩子的。
然而,我卻料錯了,燕芬聽了我的話後,並不出聲,卻以一種十分奇異的神情望著我。那種神情,一看便知道,她是已經覺察了我在說謊,但是卻又不來拆穿我。
我感到十分窘,補充道:"燕小姐,的確……沒有什麼。"
燕芬笑了一笑,道:"好,既然沒有什麼,我們也應該離開這裡了。"
那正是我求之不得的話,我決定不向燕芬說實話,因為讓燕芬那樣純潔的女郎,知道有冷血的勃拉克這種人的存在,便是大煞風景的事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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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五章
我和燕芬兩人,一面向後退去,一面仍注意著那幢房子,那幢房子看來十分寧靜,若不是剛才曾經親眼目睹,我是絕想不到在表面上那麼寧靜的屋子中,竟會有如此危險的人在:我們透過了屋子,又回到了路上,不一會,便又到了王彥車子墮崖的地方,警官已經離去了,只有一個警員在留守著。
我看到了那個警員,心中便不禁猶豫起來,我是不是應該向警方報告,說我在羅蒙諾教授的住宅中,看到了殺人王勃拉克呢?
我如果向警方報告了這一點,又有什麼用呢?勃拉克在這裡並沒有犯罪,警方也拿他無可奈何的。
我心中不斷地思索著這件事,以致在下山的路上,我一句話也講不出來。不一會,我們便來到了一個岔路上,那裡有一個的士站,有兒輛空車等著。我和燕芬兩人到了車前,燕芬自己打開了一輛的士的車門,道:"衛先生,你不必送我,我自己回去了。"
我呆了一呆,道:"你到哪裡去?"
燕芬轉過頭去,不看我,道:"我覺得十分疲倦了,我……要回家去休息一下。"
燕芬既然那樣說法,我自然不能硬要和她在一起,而且,我和她相識,雖然不久,王彥的怪遭遇,雖然令她傷心,卻還不致於使她崩潰:唉!當我在這樣的時候,我自以為對自己對燕芬的估計已經十分正確了。怎知卻大謬不然!
不錯,燕芬是一個十分堅強的女孩子,但是,她個性之剛強,卻遠遠地在我對她的估計之上:她是我從來也未曾遭遇到過的充滿自信的女子!
當時,我卻並不知道這一點,我送她上了車,眼看著的士駛了開去,我也上了另一輛的士,吩咐司機,駛到電報局去。
由於王俊是在一個龐大的工地上工作的,我無法和他通無線電話,我只是發了一份加急電報給他,電文也很簡單:"令弟因為那只神秘的銅箱子,而遭到了極其神秘的變故,我需要知道你是如何得到那箱予,以及那箱子的真正來歷,速回電,"我發了那樣的一封電報之後,便回到了家中。
我躺在安樂椅上,思潮起伏不定。
我甚至不知道人應該如何著手去做才好!
如果王彥的車子翻下山崖的時候,他正在車中的話,那麼。他自然是死了,一切也就就此終結,就算王俊詳詳細細地告訴我得到那只箱子的經過,我也不可能瞭解王彥究竟曾發生了一些什麼事了。
但是,根據我的判斷,當車一墮崖之時,王彥不在車中的成數極高。
王彥究竟在那箱子中發現了些什麼?他何以會有那樣神秘的事?他如今在什麼地方?問題一層一層地推開去,可以發展到羅蒙諾教授究竟是什麼人,他和勃拉克的關係究竟如何,勃拉克在該裡,是為了什麼?
我一層一層地想下去,心中的疑惑也越來越甚,我發覺我自己,完全是在一團黑暗之中摸索,根本一點頭緒也沒有。
我並沒有休息,因為有那麼多的疑問困擾著我,我根本無法休息。我通過我認識的關係,查問羅蒙諾的真正身份,但是我所得到的答案卻是一樣的,羅蒙諾教授是一個國際知名的學者從來也沒有什麼人對他的身份表示過懷疑。
有幾個朋友,甚至勸我不必要在這上面多費腦筋,因為羅蒙諾教授是極其專心研究工作的數學家,我去懷疑他,簡直是白費心機。
當然,我在向這些朋友查問羅蒙諾教授的一切之際,我絕沒有說出,我曾經在他的家中,看到殺人工勃拉克的這件事。
由於羅蒙諾教授的聲譽是如此之好,就算我說出我所見的事情來,都不會有人相信的。
我考慮了半晌,覺得要肯定王彥是生是死,還得從羅蒙諾教授處著眼,我懷了一柄精緻的小手鎗在袋中,又帶了一些必要的物事,然後,才睡了一覺。
等到我醒來時,已經是黃昏時分了。
我用凍水洗了一個臉,使自己的精神充沛,因為我可能和勃拉克面對面地進行鬥爭,和那麼可怕的殺人王打交道,若是頭腦稍失清醒,那麼,你就可能永遠在地球上消失了!
我在臨出門口的時候,才想起應該和燕芬通一個電話,因為我此去,確是什麼意外部可以發生的,我必須告訴燕芬,如果我在一定的時間內不回來,那麼她應該向我的幾個朋友告急求救。
本來,這件事我可以交持我的老家人老蔡的,但是基於一種連我自己也說不出來的原因,我忽然要和燕芬聯絡一下,將這件事情交給她。
這或許是一種潛意識,我也沒有法子將之解釋得出來。當我打通了燕芬家中電話的時候,接聽電話的是一個焦急異常的中年人的聲音。
我請他讓燕芬來聽電話。但是,那中年人卻以十分焦迫的聲音問我:"你是誰?找她有什麼亭?"
我感到十分奇怪,因為對方的口氣,不客氣得有些過了份。我道:"我是和她新結識的朋友,她在麼?請你叫她來聽電話!"
那中年人的聲音,"唉"地一聲,道:"她如果在,我會不叫她來麼?她從昨天晚上山去之後,直到如今還未曾回來,唉,真急死人了!"
我猛地吃了一驚,道:"什麼?她沒有回來過?今天早上,她沒有國來?"
那中年人忙道:"什麼?今天早上,你見過她麼?你是誰?"
我吸了一口氣,在那一剎間,我心緒翻騰,想起了許多事來。
"我想起了燕芬那一副絕佳的柔道身手,想起燕芬堅強的性格,想起了我從羅蒙諾教授家中出來的時候,她面上那種對我的話顯然不信的神氣,而她至今,還未曾回到她的家中!
這還用說麼?她一定是自己到羅蒙諾的家中去了!
我的天!當我一想到這一點的時候,我整個人都為之直跳起來1如今已是黃昏了,她是早晨和我分手的,這……這麼長的時間中,她和冷血的勃拉克……我簡直沒有勇氣再想下去!
電話那邊,那焦急的中年人聲音,仍不斷地在間:"你是誰,你見過她麼?"
這中年人可能是燕芬的父親,但是這時,我卻沒有法子去安慰他了,我驟然地收了線,衝出了門外。我也顧不得途人的詫異,以我所能達到的最快速度,奔到了我車子的前面。我是受過嚴格中國武術訓練的人,當我要以最快的速度奔出之際,那速度的確是驚世駭俗的。
如果不是事情緊急到了極點,我是絕不會用這樣的方法,來惹起人家的驚異的。
然而,如今事情已經太遲了,遲到我非但不能再浪費一分鐘,甚至不能浪費一秒鐘!
我一鑽進了車子,立即打火,在我人尚未在車座上坐穩之際,車子的速度更快,我不顧一切地闖過了三處紅燈,和發生了六七次幾乎撞車的事件。
在不到五分鐘的時間內,我相信我的車牌,至少已被五個以上的交通警員記下來了。但是如今我卻什麼也顧不得了。
我只知道:在早上,燕芬一離開了我之後,她並不是回家去,而是折到了羅蒙諾教授的家中,她一到羅教授的家中,必然與殺人王勃拉克會面,而她直到如今,還未曾歸來。
車子在上山的斜路上,更如同一匹瘋馬一樣,如果不是我的駕駛技術還過得去的話,我早已掉下峭壁去了。有幾個駕車的人,在避開了我的車子之後,大聲叫罵我是瘋子!
我的確快瘋了,當我想及像燕芬那樣美麗純潔的女郎,可能和殺人王勃拉克在一起,已幾乎一整天之際,我怎能不近乎瘋狂?
天色黑得極快,當我的車子,將要到達羅教授住宅附近之際,已經黑得不能看到四五碼開外的物事了,而且,山頂上的霧很濃,更加阻礙了視線。
但這卻有利於我的活動,我將本子遠遠地停了下來。
當然,我是恨不得駕著車子,直衝進羅教授的住宅去的,但是我卻不能不小心些,因為給殺人王勃拉克知道有我這樣的一個人,在晚上接近他,他會毫不猶豫地開槍射擊的!
我停下車子之後,在濃霧之中,以最快的速度,和最巧的步法,向前奔去。
不一會,我便看到濃霧之中,有著兩主黃色的燈光,那是羅教授住宅大鐵門上的燈光,我的腳步停了下來,傾耳細聽。
四周圍是一片寂靜,一點聲音也沒有。
我又繼續向前走去,不一會,我已經到了鐵門之前,正當我準備繞過鐵門,越牆而躍進院子之際,突如其來地,忽然有一個人,出現在我的眼前!
由於當時,霧已經十分濃,那人是突如其來地在我的面前,由濃霧之中,冒出來的。如果不是我停步得快,我們已撞一個滿懷了!
在那樣的情形下,我實是沒有躲避的可能!
我陡地站注那從濃霧中出來的人,也陡地站住,我們兩人鼻尖相距的距離,不會超過一口尺!
我猛地一呆,立即向後退出了一步,抬頭向前看去。我首先看到一柄指住我的手鎗,在那一瞬間,我身於內所有的精力,幾乎都要迸發為一股使我的身子,能夠跳躍而起的力量!事實上,我的身子,也已向上,疾彈了起來!
但就在我身子疾彈起來,希望有萬分之一的希望,避開勃拉克的子彈之際,我卻聽到了羅蒙諾教授的聲音:"年輕人,原來是你!"
我連忙落下了地來。
不錯,站在我面前的是羅蒙諾教授,並不是我想像中的勃拉克!
雖然羅蒙諾的手中,也持著手鎗,但是那和勃拉克手中持著手鎗相比,卻是大不相同了。誰會見到女傭拿著菜刀而吃驚呢?但誰又會見到了狂漢揮舞著菜刀而不吃驚呢?
我的神經鬆弛了下來,羅蒙諾教授以奇怪的眼色墾著我,出乎我的意料之外,他竟立即收起了手鎗,道:"年輕人,你來作什麼?"
在那樣的情形之下,我除了開門見山之外,實在也沒有別的法子了。
我直截了當地道:"我是來拜訪你的。"
羅教授搖了搖頭,不以為然,道:"在這樣的天氣,用這樣的方式?"
他所說的"用這樣的方式",分明是指我偷偷地接近他的住宅一事而言。我冷冷地道:"教授,當事情和一個可愛的女郎的性命有關時,即使天上下著刀子,我也要來見你呢?"
羅蒙諾教授面上現出了迷惑的神情。
他不但是一個傑出的數學家,而且是一個傑出的演員——我心中想。
羅教授更以迷惑的聲音道:"我可以給你什麼幫助呢?"我踏前一步,一手握住了他的手臂,同時,以極快的手法,自他的衣袋之中,取出了他的手鎗!
我的動作極快,在我的想像之中,羅教授至少應該作抵抗才是。可是他卻一點也未作抵抗,面上的神色、更是不勝駭異之至,大聲道:"年輕人,你這是作什麼?"
我心中略感奇怪。
因為羅蒙諾教授這時所表現的,純粹是一個受了驚的老人,而絕不是什麼負有特殊任務的人?
但是,日間我曾見到勃拉克的白鱷魚皮帶,紅寶石鑲成的皮帶扣,勃拉克的快槍,又幾乎在半分鐘之內,將我的身子作蜂巢,這一切,對我的印象,實在是太深刻了!
所以,我立即以槍抵住了他的肋下,道,"沒有什麼其他的用意,只不過想在和你的談判中,略佔上風而已!"
羅教授以吃驚的聲音呼叫道:"談判,什麼談判,天,我碰到了一個瘋子!"
我冷笑了一聲,道,"別裝蒜了,我們快去吧!"
羅蒙諾教授在我的指肋下,當然不敢不聽我的話,他打開了鐵門,我和他一齊走了進去,進了客廳,客廳的燈光亮著,我和他在一張長沙發上,坐了下來。
自始至終,我的手鎗沒有離開過羅蒙諾。
因為,我推想勃拉克和羅教授,可能有著十分不尋常的關係。
那麼,我肋制了羅教授,勃拉克就算出現,他也不至於驟然向我下毒手了。
我坐了下來,四面一看,似乎沒有人出現的跡象,我立即道:"好了,我們談正經,燕小姐呢?她是死是生?"
羅教授卻並不回答我的問題,只是大叫道。
"瘋了,你一定是瘋了!"
隨著他的叫嚷,有一扇門,發出了"砰"地一聲,打了開來,在那剎時間,我的神經,又緊張到了極點,我連忙將羅教授的身子,拉了一拉,遮在我的面前。
在我的想像之中,那一定是勃拉克出現了,我已經決定了,毫不猶豫地將他射傷!
可是,門開處,幾乎是跌進來的,卻不是勃拉克,而是羅教授的管家。那管家只跨進了一步,便站著發呆。羅教授則高叫道:"c警察,快叫警察。"
我則冷冷地喝道:"叫警察?只怕對你們的朋友,不大方便吧!"
羅教授氣得臉都紅了,道,"什麼朋友?"
我"嘿"地冷笑一聲,道,"冷血的勃拉克!"
我滿以為這是我的殺手鋼,一說出來之後,羅教授一定會軟下來的。
可是,羅蒙諾卻只是呆了一呆,隨即以手加額,道:"天,你在講什麼?"
我沉聲道:"羅教授,你別再演戲了,殺人王勃拉克在這裡,你真正的身份並不是什麼科學家,本來,你們所從事的骯髒勾當,我絕不會來干涉的,但是我要你將燕小姐和王彥兩人交出來,如果他們已死了,那我將會替他們報仇!"
羅教授的面色發青,道:"你……你是一個幻想小說作者麼?"
我被羅教授的態度,弄得暴怒起來,我猛地站起身來,以槍柄向羅教授的頭上擊去。但是,當我的手鎗擊中羅教授之際,我突然聽到了電話號碼盤轉動的聲音。
我連忙口過頭去,只見那管家不知什麼時候,已到了電話機旁,他已經撥了兩個"九"字。
我連忙一揚手,喝道:"停止!"
那管家的動作,立時僵住不動。
我又喝道:"放下電話!"
那管家以一種十分陰森的目光,望了我一跟,依言放下了聽筒,當然他是不敢不聽的,固為我有槍在手中!
那時候,客廳中的三個人,都僵立不動。
羅教授和他的管家,看來是被嚇呆了,而我之所以不動,是我想到:如果他們和勃拉克是有來往的話,他們敢驚動警方麼?
因為,儲藏室中纍纍的彈孔,可以輕易地證明這屋中有著一個極其危險的人物!
然而,剛才若不是我阻止得快的話,那管家已經連接了三個"九"字了!
難道羅教授和勃拉克是一點關係也沒有的?
那簡直不堪設想,因為勃拉克進入廚房去取咖啡壺,他完全是住在這屋子中的。
我揚了揚槍道:"勃拉克先生呢?不妨請他出來會會面。"
那管家以十分陰沉的聲音道:"先生,我們不明白你在說些什麼?"
我冷笑了一聲,道:"你到儲物室中去看一看,大概就可以明白了!"
羅教授叫了起來,道:"儲物室?老天,我越來越糊塗了,你這瘋子究竟想在我們這裡,得到一些什麼?"
羅蒙諾竟賴得這樣乾淨!
我冷冷地笑道:"我們一起去看一看,就可以明白了,走!"我拉住了羅教授的手臂,又將槍抵住了他的肋下,同時向那管家喝道:"你也走!"
那管家的面上,露出了茫然的神色,道:"到儲物室去……先生,你不是想在那裡……將我們解決吧!"
我冷笑了一聲,道:"是我,差點在那裡,被你們的朋友所解決了!"
那管家和羅蒙諾教授對望了一眼,兩人都不出聲,我又喝道,"快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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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六章
那管家轉過身,向前走去,我和羅蒙諾教授跟在後面,我又吩咐那管家道:"你一路向前去,將所有的燈開著!"
老實說,如今我制住了羅教授,雖然說佔了絕對的上鳳,但是我對於勃拉克,卻還是有所忌憚,因為在傳說中,他可以在昏暗的情形之下,連發七槍,都射中撲克牌紅心七的七點紅心,而那張撲克牌是在他三十碼前面的。
對著一個槍法如此神奇的人,如果他在暗,你在明,那你便等於有一隻腳踏進棺材去了!
那管家依著我的吩咐,一面向前走,一面開著了所有的燈。
屋子之中,大放光明,我仍然不敢絲毫怠慢,我將羅教授的身子當著盾牌,擋在我的前面。
事實只不過是三四十尺,但等到來到了廚房中,並沒有發生什麼意外時,我竟鬆了一口氣,像是走了一段長路程一樣!
廚房中的一切,和昨天我所看到的一樣,那只曾為勃拉克握過的咖啡壺也還在,我斷定冷血的勃拉克如今一定不在屋子中,否則,他早已出來了。
那管家在通向儲物室的門前站定,轉過頭來看我。
我已經決定,先要羅蒙諾承認勃拉克是在這裡,然後,再逼他說出王彥和燕芬的下落來,這一切,當然最好是在勃拉克回來之前辦好!
我揚了揚手,道:"將門拉開來。"
那管家將門推了開來,不等我吩咐,又著亮了儲物室的燈,我用力推了推羅教授,使得他踉蹌地向前,然後喝道:"你看——"然而,我只講了兩個字,便立即踏前一步,將羅教授扶住,本來我那一推,是要將羅教授推跌在地上的,然而這時我卻趕緊將他扶住,唯恐他跌倒。
剎時之間,靜到了極點,我們三個人,誰也不出聲,我只覺得心頭怦怦跳。在寂靜中,唯一的聲音,便是一隻貓在"咪咪"地叫著。
不錯,是一隻貓。
儲物室中有一隻貓,也不是什麼出奇的事,儲物室通常都雜亂無章,在許多雜物的空隙之中,正是貓最喜歡藏匿的地方,可是這只貓,卻使我一見之下,就整個人怔住了,作聲不得!
那頭貓兒,有著黑白交雜的斑紋,我是見過的,那正是昨天身中幾槍,從雜物上跌下的死貓!至少十分相似,但如今這只貓兒,正望著我們在叫著。
除此之外,我還看到了儲物室中的情形。
不錯,那是一間儲物室,其中堆滿了雜物,和所有的儲物室一樣。但是卻一點也沒有什麼暴力的痕跡,沒有槍洞,沒有被破壞的物事,沒有倒下來的東西,塵埃甚厚,顯見堆在其中的雜物,久未給移動了。
老天,這算什麼,我是在做夢麼?
我乍一見到儲物室中的那種情形,我的腦筋的確混亂到了極點。
但是,沒有多久,我立即鎮定下來。
我還不知道目前究竟發生了一些什麼事,只不過有一點可以肯定的是,我昨日的遭遇,絕不是幻覺,而我如今,也正是在同一的屋子中!
當然,事情已經過去近二十個小時了,有那麼長的時間,來佈置一間滿是埃塵的儲物室,將有彈孔的東西搬去,噴上塵埃,補好牆壁,另外找一隻相同的貓兒,並不是什麼難事。
但是,如果是這樣的話,羅教授的身份是什麼呢?他顯然是要掩飾勃拉克的存在,那麼,我如今的處境,可以說是危險到極點了。
我將羅教授的手臂握得更緊,我只想到一點:我必需立即離開這裡。早就有人疑心勃拉克表面上是單獨行動,但是在他的背後還是有著一個大組織的,現在我不可以證明這一點了。而我一個人,是絕對沒有辦法和這樣的一個大組織作對的,我要立即離開這裡,並和警方秘密聯絡,那時,羅教授以無可奈何望著我,這老狐狸,他的表演功夫真好。
他道:"年輕人,你剛才提到儲物室,這裡就是了。"我道:"啊,我一定弄錯了,你們這裡很和平,是不是?"
羅教授道:"就是你來得太不和平了。"
我冷冷地道:"我退出的時候,也非用武力不可。"羅教授道:"那是完全沒有必要的!"
我道:"我不想傷害任何人,但是我卻也不想被人傷害,我要你陪我出門口。"羅教授點頭道,"可以。"
我推著他,出了花園的鐵門,濃霧依然在,這對我很有利,因為當我放開羅教授之後,可能有許多人持著槍想殺我,但是在濃霧的遮蔽之下,他們將難以如願。
出了鐵門,我將羅教授一推,推出了幾步,而我自己,即立即向後倒躍了出去,沒入了濃霧之中,躲了起來。
濃霧像毛毛雨一樣,草叢之中,早已濕透,我躲了五分鐘,身上也濕了,我沒有聽到有任何動靜,向前望去,依稀可以看到羅教授在門口站了一會,然後向門內走去。
他只走出一步,我便看不到他了。
但是,我卻聽到了一陣急驟的腳步聲,接著,便是那管家的聲音,道:"教授,要報警麼?"羅教授道:"不必了,年輕人不知受了什麼刺激,我想他是不會再來了,快將我的自衛手鎗收好,你一直不贊成我槍中不放子彈,但今晚幸而沒有子彈,要不然,我一發現他的時候,只當他是小偷,幾乎要放槍了。"
羅教授的聲音,漸漸遠去,再接著,便傳來了關門的聲音。
我又呆了半晌。
事情仍然有兩個可能。其一:羅教授根本是無辜的,是我庸人自擾,找錯了目標、但是,冷血的勃拉克的出現,又怎麼解釋呢?其二,羅教授和管家,是明知我沒有離去,這些話是講給我聽的,如果是這樣的話,那麼這兩人也實在太深謀遠慮,是太難以對付的敵人!
我又伏了三十分鐘左右,才輕輕地順著路,走了下去,走出了二十碼,我摸到了我的車子,打開了車門,我駛著車子下山去。
我十分心急和警方秘密工作室聯絡——這個工作室的存在,也是不公開的,它所擔負的,是最繁重和最難以應付的事情,例如勃拉克的出現之類——所以我下山時,車速仍然很高。
我的車子在潮濕的路面滑行著,在一條坡勢陡峭的路上,我突然發覺,車子下滑的速度,已不受控制,同時,我看到路面之上,閃起了一種奇異的反光,那是油而不是水!
在陡峭的路上,有人倒上了油:
這是何等卑劣的謀殺手法!
我心中不禁冷笑,因為想害我的人、手法也未免太低了,憑我的駕駛技術,在路面上倒些油,就可以使我命喪了麼?
我踏了下車掣,可是,車掣卻是松的!
我立即感到,我是太樂觀了,敵人十分高明,他們將我的煞車掣也破壞了,車子迅速地向下滑去,去勢越來越快,我已不及作其他的考慮,我打開了車門,身子向外,穿了出去。
幾乎是我的身子才一著地,還在打滾間,在我前面六七碼處,已經傳來了"轟""的一聲巨響,我的車子,不知撞在什麼地方了。接著,便是熊熊的火光,在濃霧之中,亮了起來,我伏在地上,一動也不敢動。這時,倒是路面上的污油救了我。
因為我曾在路上滾了幾滾,令得我的身上,也都沾滿了黑色的滑潤油,所以,儘管火光可以及到我伏身的地方,我伏在地上,卻也不容易為人發現。
我之所以說污油救了我的命,那是因為我又看到了冷血的勃拉克!
我看不清那人的臉面,是因為火光閃耀,和濃霧的原故,但是我卻看到了那人腰際一團閃耀的紅光,那紅寶石的腰帶扣子。
同時,那種站立的姿勢,也是勃拉克所獨有的,他站在那裡,就表現出他那種冷酷、無情、嗜殺成性的可怕性格來。
破壞我的車掣,在路面上撒上滑油,使我車毀人亡,這對勃拉克來說,實在是太小的事了,因之他站著欣賞的時間並不長,便動身向外走了開去。我兩次見了勃拉克,但是我兩次都沒有見到他的本來面目。
勃拉克沒入了濃霧之中不久,我便聽到了有汽車發動的聲音。
我站起身來,我的車子仍在燃燒,但已只剩下一堆廢鐵了。
我並無意憑吊我的車子,我只是站在車旁,回想剛才那生死一線間的經歷,如果我遲躍出車子十秒鐘,那麼我……我如今它是一國焦炭了。
我在想:勃拉克一定是太自信了,這人是可怕的魔鬼,但是他的自信,則是他致命的弱點!
他除非不失敗,要不然,他一定失敗在他的自信上。
而事實上,他已經失敗在他的自信上了。
昨天,他自信在他自製的特級快槍瘋狂掃射之後,便不會再有生存的物事。但是我卻恰好躲在門後避過了他。
而如今,他以為車毀之後,我一定燒死了,竟不詳細檢查一下,就離了開去,而事實上,我則早已躍出車子了!
我本來,認為和勃拉克作對,幾乎是難以想像的事情,但如今我的想法不同了。
一來,是因為勃拉克既然要將我置於死地,我必需與他周旋,這其中,絕對沒有轉回的餘地。二來,我已發現了他的弱點!
只要發現了他一個弱點,便可以進而發現他更多的弱點,使他失敗!
我吸了一口氣,沿著路,向山下走去,經過了兩個的士站,我卻遠遠地避了開去,我身上滿是油污,接近人是會惹人注意的。我要先回家再說。
我當然不是放棄了追蹤王彥和燕芬兩人的下落,只不過我要採取另一個方式——並不是獨力進行的方式。我準備一回到家中,便立即和警方秘密工作室聯絡、我化了將近一小時,才步行到家門口,我看到我家樓下大廳,燈火通明,這時已經是下半夜了,老蔡難道還沒有睡,正在等我麼?我快步來到了門前,取出鑰匙來,打開了門。
我才一開門,便聽得老蔡的聲音,道:"主人回來了。"我呆了一呆,心想:原來有人在等我,那是什麼人呢?我跨了進去,只見老蔡已迎了上來,他以充滿了驚訝的眼光望著我。
的確,這時候,任何人見了我。都不免驚訝的,因為我由頭到腳,全是可怕的油污!
我忙道:"有人來找我麼?"
老蔡向大廳角落上的一張沙發指了一指,道:"不錯,有一位小姐來找你……"老蔡在講這句話的時候,壓不住他心頭的恐懼。
我聽說有一位小姐來找我,心頭正在奇怪間,老蔡已壓低了聲音,道:"我……我怕。"
我呆了一呆,道:"你怕什麼?"老蔡的聲音更低,道:"那位小姐的打扮,就和上次的那個骷髏精……是一樣的。"
我叱道:"別胡說!"老蔡卻還拉住我的衣袖,道:"千萬要小心才好。"我一推,將他推開了一步,高聲道:"誰來找我?"
我已向老蔡剛才指的角落看去,也看到了有一位小姐坐在一張高背沙發上,但因為沙發的背很高,幾乎將那位小姐的全身,盡皆遮注所以我只能看到那位小姐放在沙發扶手的手臂,並看不清她是什麼人。
我一面問,一面已向前走了過去。
我才走出了兩步,便聽得那位小姐開了口:"衛先生,請你別再向前來。"
我一聽那聲音,更是大奇,因為那分明是燕芬的聲音,我為了她一日未歸,而幾乎車翻人亡,原來她卻在這裡,她在弄什麼玄虛?
我當然未曾將她的話放在心上,我繼續向前走去,一面問道:"燕芬,是你麼?你可有和家人通過電話麼?你到哪裡——"我才講到這裡,已來到了燕芬的近前,燕芬突然離開了沙發,向後連退了兒步,尖聲叫道:"別再走近來,別再走近來。"
我抬頭向燕芬看去,不禁呆住了。
燕芬穿著一條長褲,外面則穿著一件不很稱身的長大衣,帶著手套,頭上至少包著兩條深色的絲巾,將她的頭臉,完全裹住,而且,在午夜,在室內,她也戴著一副黑眼鏡。
老蔡說得不錯,燕芬這時的打扮,和王彥上次來的時候,幾乎一樣,將她的身子,完全遮蔽了起來。
突然之間,一股莫名的恐懼,像是突然襲到的電流也似,穿通了我的全身,我震了一震,指著燕芬,道:"你……你……這究竟是怎麼一回事?"
燕芬的聲音,聽來反倒比我還鎮定得多,她道:"衛先生,你不必問這些了。王彥的下落我已找到,事情都已經過去了。"
我踏前一步,燕芬後退一步,我沉聲道:"不,事情沒有過去,正在開始,王彥怎麼了?
你怎麼了,你們必須對我說!""
燕芬尖聲說著、幾乎是在高叫,道:"我說事情已過去了,你不必多管閒事,就是幫了我們的大忙,你更不可以通知警方!"
我緊釘著道,"為什麼?"
燕芬吸了一口氣道:"因為事情已經過去了,何必再驚動什麼人?"我一聲冷笑:"事情過去了?燕小姐,你為什麼作這樣的打扮?"
燕芬的身子向後縮了一縮:"我……我得了重傷風,所以才這樣的。"
我斬釘截鐵地道:"不!你遭到了和王彥相同的遭遇,是不是?你說啊?你怎麼不開口?你們究竟遭到了什麼事?"
我一面說,一面一步一步,向前逼了過去,燕芬則一步一步地向後退著,她終於到了退無可退的地步了,她背靠在牆上,急速地喘著氣,道:"你別近來!別近來!"我自然不聽她的話,手一伸,已向她的肩頭搭去,我看出燕芬的神經,正處在極度的恐懼和震驚之中,我要先按她的肩頭,令她鎮定下來。
在那一瞬間,我忘了燕芬在柔道上有著極高造詣這一件事了。
我的手,才一搭上她的肩頭,她猛地一側身,已經抓住了我的手腕,我只覺得身子猛地一轉,身不由主,"叭"地一聲,跌倒在地上。
然而,我在跌下之際,卻還來得及抓住燕芬的一隻衣袖,那只衣袖。在我整個人的重量壓墜之下,"嗤"地一聲響,被我撕裂了下來。
燕芬發出了一聲驚呼,向外奔去。
我不明自她何以驚呼,她只不過被撕去了一隻衣袖而已,我仍然沒有發現什麼異狀,但是燕芬向外奔去,卻使我非截住她不可,我猛地撲出,燕芬慌亂地以她的手臂來擋格我,我又抓往了她的衣袖,她又猛烈地一掙,我又將她襯衫的袖子,拉了下來。
在她襯衣的袖子被我拉下來之際,我猛地一呆,我第一個感覺,是我在做噩夢,我第二個感覺,則是我並不是在做夢,但是我是在作什麼呢?我卻說不上來,我除了呆呆地站著之外,什麼也不能做。
在襯衣的袖子也被我拉了下來之後,燕芬的右臂自然裸露了。可是那是什麼樣的裸露?我看到一條完整的手背骨,一端連在燕芬的肩上,另一端,則還戴著手套!
我就這樣,眼睜睜地看著燕芬,擺動著那條手臂骨,奔出了我的大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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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七章
我呆呆地站著,直到又有"蓬"地一聲傳來,將我驚起。
那"蓬"地一聲,是老蔡站立不穩,而跌在地上所發出來的聲音,我向他望去,只見老蔡的面色,白得極其可怕。而我相信,我自己的面色,一定也好不了許多。老蔡身子發著抖,站了起來,道:"阿理,我們……要搬家,這裡篆…往不得了。"
我快步趕到了門前,道:"別胡說:"
我向外看去,門外黑沉沉地,早已沒有了燕芬的蹤跡了。我知道追出去也是沒有用的,因之只得頹然轉過身來,慢慢地向樓上走去。
一直到熱水由我頭上淋下來,我開始洗去我身上的油污之際,我的腦中,還只是亂轟轟地一片,嗡嗡作響,一點頭緒也整理不出來。
我先用熱水淋浴,再以冷水淋浴,企圖使我的頭腦清醒過來。
但是,當我重又穿好了衣服時,我的腦中,仍然亂成一片!我只知道,燕芬和王彥兩人,已遭到了相同的怪事,他們兩人,如今當然也可能在一起。
然而,我的天,那究竟是什麼事呢?他
們……他們的肌肉,去了哪裡?為什麼他們一個的手,一個的手臂,只剩下了骨骼?還是他們全身,都已剩下了骨骼!□□蔽蟻氳秸庖壞閌保□也蛔雜芍鰨□饃□α似鵠矗□業車夢易約旱南胂罅Γ□□岣恍╞耍□桓憊趨饋□□四茉詒涑閃艘桓憊趨樂□螅□廊換崴禱埃□崴枷耄□嶙叨□□踔粱腰谷岬爛矗*
我只覺得自己的腦中,越來越是混亂,燕芬和王彥兩人的神秘性,比諸冷血的勃拉克,有過之無不及!我那時,根本已不及再去進一步設想,在勃拉克、羅蒙諾教授和王彥、燕芬之間有著什麼關係了。
我在我的書室中踱來踱去——其實,與其說是踱來踱去,不如說是跳來跳去好得多。我心緒煩亂到了極點,坐立不安。
我可以說,在以前,我從來也未曾遭遇到這樣的事情過。在"藍血人"一事中,我遇到了來自另一個星球的人,但這總還是可以接受的事情入因為人類早已知道在其他星球中,也會有高級生物的。
但是如今,難道我當真相信老蔡的話,王彥和燕芬兩人,都是"骷髏精\"麼?
我在書房中,一直折騰到天明,老蔡才來叩門,我打開了門,他交給了我一份電報,說是剛送來的,我拆開一看,電報是王俊打來的。
我精神不禁為之一振,希望從他的來電中,得到一些什麼線索。
可是該死的王俊,他全然不知道究竟發生了什麼嚴重的事情!他的電報說王彥是一個性格孤僻的怪人,大可不必去理會他,又說他得到那只黃銅箱子的經過太複雜,斷然不是書信來往所能夠講得明白的,最後他還說,如果我閒得無聊,何不到埃及去和他作伴,他看肚皮舞也看得厭了。
我匆匆地看完了這封電報,衝動得立即將之撕成了粉碎,王俊的口氣,竟然還如此輕鬆,去他媽的肚皮舞,你的弟弟,可能已是一副白骨了。
但是,我隨即冷靜了下來。
我可以絕對肯定,王彥和燕芬兩人,所遭遇的怪事,一定和那只古印加帝國的黃銅箱子有關。我如果能知道那只黃銅箱子的來龍去脈,對於瞭解整個事件,一定可以有極大的幫助。
我為什麼不能真的上埃及去呢?
但是,難道我拋下王彥和燕芬兩人不管了麼?雖然從他們兩人的行動來看,他們似乎不要我的幫助,但我相信,那多半是由於他們以為我無能為力。
而我是不相信世上有什麼無能為力的事的,連土星人我都有辦法送他回上星去,難道王彥和燕芬兩人的奇怪遭遇,我會出不到力麼?
我下樓去,草草地用完了早餐,在喝咖啡的時候,我已經決定,等上三天,如果玉彥和燕芬兩人,再不出現的話,那我就趕去和王俊會面。
這時,我相信王彥、燕芬和勃拉克之間,並沒有什麼關係,因為如果燕芬曾經到過羅教授宅的話,何以他還能夠脫身來到我這裡?
我以為我自己的判斷是非常正確的,但是卻不知道在實際上,我這時,已犯下第三個錯誤了。我第一個錯誤是未曾留住王彥,第二個錯誤是未曾留住燕芬,第三個錯誤是:我竟以為勃拉克、羅蒙諾和王彥、燕芬之間,並沒有什麼聯繫,而我之發現勃拉克在此,只不過是一種巧告。
我一面喝咖啡,一面和警方秘密工作室的負責人,傑克中校通了一個電話,我告訴他,國際知名的暗殺專家,冷血的勃拉克,正在本地。
傑克中校的聲音十分激動,但並不震驚,因為他知道勃拉克在遠東,但是卻不知道他就在本地,我將發現勃拉克的經過說了一遍,我提到了羅蒙諾和他的管家,但卻沒有提到王彥和燕芬。
傑克中校和所有的優秀的秘密工作者一樣,並不喜歡多說話,他只是"唔唔"地聽著,然後說一句"多謝",就收了線。
和傑克通過電話之後,我覺得鬆了一口氣,因為我已經將勃拉克的事,交給了警方,我自己只要去弄清楚王彥和燕芬兩人的下落就行了。
要在一個大城市中找兩個人,自然不是容易的事情,但是,要找如王彥和燕芬那樣打扮的人,應該不會是什麼困難的事。
我又和我的幾個私家偵探的朋友,聯絡了一下,請他們派所有的手下,去追尋這樣兩個人的下落。然後我自己也出動去瞭解王彥和燕芬平時所交往的人,想通過我自己的努力,而發現他們。
但是,一天下來,我卻一點結果也沒有。
當天晚上,我覺得十分疲倦。那不是因為昨夭晚上我根本沒有睡,而且因為一天下來,我根本一點進展也沒有!
王彥和燕芬,這兩個怪人——我可以這樣稱呼他們,仍然一點信息也沒有。
當晚,我雖然疲倦,但是卻睡得並不好,第二天一早,我便醒了過來,莫名其妙地到處踱著,直到老蔡遞了早報給我,我才無聊地坐下來看報,突然間,我的視線停在一則平時我絕不會注意的小新聞上。
那是屬於"時人行蹤"一類的無聊新聞,但這時卻給我意想不到的刺激,新聞標題如下:國際知名數學教授羅蒙諾赴埃及考察。
內文很簡單,大意是說羅蒙諾教授,已於昨日晚上,搭飛機到埃及去了。
數學家到埃及去,有什麼可以考察的,我實是弄不明白,而我一看到這則新聞,我卻覺得。
在一些事情當中,有一條線在連貫著。
這一條線,還隱隱約約,不能捉摸,但至少已有一個概念了。
那只黃銅箱子,是從埃及來的,王彥打開了箱子,便發生了意外,後來又和羅教授可能發生關係,如今,羅教授又到埃及去了。
這其中,不是有著一條無形的線在連貫著的麼?
雖然我想到了這一點,但是我對於整個事情,仍然是一片模糊。只不過我看到了這篇新聞,我便作出了一個決定:我也到埃及去。
我到埃及去,一則是為了和王俊會晤,二則,也好監視羅教授的行動。當然。我不是立即就去,我至少要得到王彥和燕芬兩人的消息才走。
那一天,我又花了一天的功夫,茫無頭緒地四下找著,當然是沒有結果。我到了家中,我所委託的偵探朋友,紛紛打電話來,報告是一樣的,沒有結果。
沒有結果:我歎了一口氣,什麼時候,才會有結果呢?我連晚飯也沒有吃,便倒在床上,呆呆地想著,突然之間,電話鈴響了起來。
我到這時,才看到時間,原來在沉思中,時間也過得那麼快,已經是晚上十一時了。我拿起了聽筒,只聽得那面傳來的,是一陣急速的喘息聲。
我疾聲問道:"誰?誰?"
那面的喘息聲停止了片刻,接著,竟傳來了王彥的聲音。如果能夠從聽筒中伸進手去,抓到對方的話,那我一定會不顧一切地伸進手去了,可惜不能,我只能聽到王彥的聲音。
他的聲音在發抖,道:"衛先生,求求你,別再理我們的事了,別再到處派人,打聽我們兩個人的下落了,好不?"
我知道絕不能操之過急,這時候,我只能捕捉到王彥的聲音,如果我一急,他一收了線,我便再也沒有法子去找他的下落了。我必需要和他:盡量地多說話,好探明他在什麼地方!
所以,我裝著若無其事,"哈哈"笑了一下,道:"打聽你們的下落?王先生,那只怕是你的多疑吧!"
"還說是我多疑,我今天才和我們的熟人通電話,每一個人都問我們在什麼地方,都說有私家偵探來調查過我們,不是你是誰?"
王彥說"我們",那足以證明我的推斷不錯,王彥和燕芬兩人,是在一起。
我笑了一笑:"那也不錯啊,你們兩人,在這一天中,一定覺得十分有趣了?"
王彥的聲音變得十分粗暴,道:"有趣,嘿,有趣,我們是在逃避著所有的人,與荒山野嶺為伍——"但講到這裡,像是發現再講下去,會洩露他的行蹤一樣,突然住了口。
我連忙道:"你究竟在哪裡,我急需與你會面。"
王彥怪笑著,聲音聽來,十分駭人,"不會的,我不會告訴你的,而且,我也不會再涉山過水,來打電話給你了,你不必再費心機來找我們。"
我連"喂"了幾聲,道:"那麼,我怎向你的哥哥交待呢?他這幾天就要來了。"
這是一句謊話,但是這一句謊話,卻顯然發生了預料中的作用。
王彥不出聲,他沉默了許久,才道:"不,不,他不會來的。"
我誠懇地道:"你和燕芬兩人,或者是遭到了極度的困難,我們何不見面,再來慢慢商量,共同解決?,"儘管我的語音充滿了善意,但是王彥卻還是。
斷然地拒絕了我,道:"不,不,我哥哥如果來了,那你就告訴他,如果他還要回埃及去的話,再有機會發現那種黃銅箱子的話,千萬不要打開它!"
他話一講完,便傳來了"喀"地一聲,我一連"喂"了幾聲,王彥早已收線了。
我可以說什麼線索也沒有得到,但是,我卻也不是完全沒有收穫。
我從王彥的電話中,可以肯定他不是在市區。最大的可能,他是在一個沒有人到的離島上。因為我早已查到王彥有一艘小型遊艇的,而日間,我曾到碼頭去看過,遊艇已不在了。
他和燕芬在一起,在一個荒島上。
到如今為止,我所知就是那麼多了。我心中亂到了極點,我更加沒有睡意了,我踱到了書房,閉著眼睛,在書架上取下了一本書來。我決定不論那是什麼書,都要讀它,到我有了睡意,或是天明為止。
書取下來,我向封面一看,不禁苦笑,原來那是一本日本人所出的"原色熱帶魚圖譜"。有一個時期,我對養熱帶魚,發生過狂熱的興趣:這本書也是在那時候買的,在如今那樣的情形下,我卻要強迫自己看這樣的一本書,這的確令我啼笑皆非。
我將這本書在手掌上拍了拍,正準備將之換回書架上之際,我的腦中,突然想起了一個念頭!
那念頭是突如其來的,而且,我心中以為這念頭,幾乎是近乎瘋狂的,但是,我的手指還是迅速地翻動著這本書。
不到一分鐘,我已經注視著一幅圖片,那是一條魚,熱帶魚,正確他說,是一條透明的貓魚。
這條魚,大約有七公分長,半公分上下寬窄,所有的內臟,集中在頭部,百份之九十的身子,只是一條魚骨,排列得十分整齊的魚骨,因為它的身子是透明的。
這種魚並不是什麼珍品,在任何水族館中,只要一元美金上下的代價,便可買到一對了。
那畫印刷精良,原來的相片也拍得好,看來,就像是一條魚骨在游水一樣!
一條魚骨在游水!
我立即將之和"一條臂骨在揮動","一副手骨在開門"聯繫了起來。
我的雙眼,定在那幅透明魚的圖片上,我覺得整間屋子,像是在旋轉一樣。
透明魚,魚身的肌肉絕不阻礙光線的透射,所以它看來就像是一條魚骨在游水一樣,那麼,王彥和燕芬兩人,是不是也是這樣的呢?
是不是他們的肌肉,已經完全不能阻擋光線,因而,他們的肌肉雖然存在,但因為光線能夠順利通過的原因,而不能被人類的眼睛看到,所以,他們兩人,實際上已變成透明人了呢?
唉,我一面再責著自己,這樣的想法,實在是太狂妄大無稽了。
然而,我卻越來越覺得我的想法,已經捉摸到一些事實了。
絕對沒有一個人的手上肌肉,手臂上的肌肉完全消失了之後,仍然可以毫無痛苦地活動自如的。那一定只是他們的肌肉,在我的視線中消失而已,實際上,肌肉是還存在著的。
我的心怦怦地跳著,這是不可思議的事,這是駭人聽聞震撼人心的怪事。
我雖然自信已找到了答案,但是我卻無法知道他們兩人,何以會變成這樣子的!
我呆了好一會,才想起去看一看那透明魚的說明。那說明十分簡單,說這種透明魚,原產在南美洲的若干小溪之中,近年已在水族箱中繁殖成功。這種魚有著強烈的自我恐懼感,若是和其他的魚養在一起,它一定遠離其他的魚,即使因之餓死,它也不會接近其他魚類的。
這一段說明,有兩點是使我十分注意的。
第一,這種透明魚原產南美洲。而對歷史有研究的燕芬,則肯定那只黃銅箱子是印加帝國時代的產物。印加帝國正是在南美洲建立了他們的高度文明之後,又神秘地消失了的。
第二,那種魚有著強烈的自我恐懼感,如今,王彥和燕芬兩人,不也是這樣麼?
實在,這也難怪王彥和燕芬兩人的,試想想,當你站在穿衣鏡前,當鏡中反映出來的你,並不是了具有血有肉的人,而只是一具枯骨的話,你能不在心中產生出強烈的恐懼感麼?
當你只能觸到你自己身上的肌肉,而不能看到那與生俱來的肌肉時,你能不陷入極度的恐懼之中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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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八章
我相信,王彥和燕芬兩人,相繼來找我,都是因為他們想來求助於我之故。
但是他們卻終於未曾開口,便奪門而出!
那自然是因為他們一見到我,便產生了強烈的恐懼感之故!
我真懷疑,一個正常人,在這樣的變故之下,他的神經,能支持多久,而不崩潰。
我驟然放下了那冊"原色熱帶魚圖譜",我要找到他們兩人!
我已知道他們兩人在離島上,當然我不能遞島逐島去找,但是我可以通過我和國際警方的關係,要求本地警方,派出直升機助我去尋找。
通過直升機的直接尋找,和周密的空中攝影,要發現他們,只不過是時間問題而已。我甚至可以不必向警方解釋,我在找尋什麼,沒有我的請求,警方也一定不會干預我的行動的。
我立即和警方聯絡,直升機是現成的,隨時可以出動,空中攝影機的裝置也只是極短的時間便可以完成的事。我只要一個幫手:駕駛員兼攝影師。本來我是可以自己駕駛的,但是我恐怕如果只有我一個人的話,當我發現了他們的蹤跡之後,必需將直升機降落在島上,他們便會因為極度的恐懼,而生出什麼不智的事來了。
當我到達直升機機場的時候,天色已經微明了,我向機師傳達了我的命令。我命令他:不斷地在各離島上空盤旋,直到有所發現為止。
我們攜帶著充足的燃料,在上空盤旋,又盤旋,我以長程望遠鏡,注視著每一個荒島。
到了下午,直升機已經兩次飛返基地,補充燃料,而再次出發時的目標,也是一些幾乎在太平洋邊緣上的無人小島了。
我真懷疑王彥的遊艇,是不是能夠駛得那麼遠,但是我還是一個一個島找著,而且我還吩咐機師不要飛得太低,以免王彥和燕芬兩人,警覺我是在找他們。
暮色浙臨,直升機的燃料,也不容許我們繼續找下去了,我正準備放棄搜尋,回到家中去仔細研究空中攝影之際,突然,在一座孤零零的小島之旁,我看到了一艘中型遊艇。
在望遠鏡中,我可以清晰地看到艇尾的英文字"QUATERNION"那是一個數學名詞,創自蘇格蘭數學家滿彌登,中譯好像是"四元化"。王彥是數學家,他正是以這個名詞未命名他的遊艇的。
我發現了玉彥的遊艇,我的心情興奮得簡直難以形容。
我令機師飛開去,然後,直升機接近海面,先放下了一艘打氣的橡皮艇,然後,我也從直升機上跳了下來,落在橡皮艇上,直升機升空而去,留下我一個人在茫茫的海面之上。
暮色濃得很快,當我在海面上,劃到一半之際,已經很黑暗了。
幸而我還可以看到前面的那個小島,不致於失去了目標。
當我的橡皮艇,無聲地駛近那個島之際,我繞著小島,劃了半周,使我接近王彥的那艘遊艇。遊艇中顯然沒有人,他們兩人是在島上。
我將橡皮艇隱藏在兩塊巖石之間,然後爬上岸。
島上一片黑暗,也十分靜寂;當我在海面上向這座小島劃來之際,我只覺得那小島十分校但當我上了島,卻又覺得要在磋峨的巖洞中,在深深的灌木叢中找兩個人,也不是容易的事情。
我以最輕的步法,向前走著,天色十分黑,是對我有幫助的,因為那使我不會被他們兩人發現。
我一面走,一面用心地傾聽著,當我來到了島中心的時候,我突然聞到了一陣焦味,那是屬於食物所發出來的焦味!
我立即停住,仔細地辨別那一陣肉焦味的方向,然後再慢慢地向前走去。不一會,雖然在濃黑之中,我也剪以看到一個帳篷,支在一道小溪的旁邊。
我一見到帳篷,心中便不由得緊張起來。
因為我再向前走幾步,就可以和世界上僅有的兩個透明人相會了。
我慢慢地掩近帳幕、到了我伸手可以碰到帳幕粗糙的帆布之際,我聽得帳幕之中,傳出了王彥的聲音,道:"芬,你——在想什麼?"
我連忙停住,惟恐驚動了他們。
我當然是要讓他們知道我已經找到了他們的。但是我卻得找一個最妥善的現身方法。如果這時,我突然出聲,甚至現身,那我想他們兩人,一定會因為過度的震駭而發瘋的。
我伏著不動,只聽得燕芬的聲音,也從帳幕之中傳了出來,道:"彥,你或許不相信,我並不在想我們本身的事。"
王彥道:"那你在想著什麼?"
燕芬道:"我在想,我已經解決了歷史上的一個大謎,但是只怕公佈出去,沒有人會相信我,沒有一個歷史學家會相信我的結論。"
王彥歎了一口氣,道:"芬,到如今,你還在想著歷史!"
燕芬苦笑了一下,道:"我不能不想,無論如何,我要設法使世人知道這個歷史上的謎已被我解開了。"
王彥的聲音,顯得十分無可奈何,道:"你解開了什麼歷史上的巨謎?"
燕芬的聲音,卻很興奮;道:"印加帝國,南美平原上的印加帝國,印地安人中的一族,組成了印加帝國,那是當時世上最具文明的古國,可是後來,這個古國的所有人,全不見了,只留下精緻的廢墟,給人恁吊,至今無人能夠研究出那是為了什麼原因,是什麼原因使這個有著高度文明的古國消失的?"
王彥仍是苦笑著,道:"那你說是為了什麼呢?"
燕芬道:"那還用說麼?當然是所有印加帝國的人民,都遭到同一命運!"
王彥的聲音之中,充滿了驚駭,道:"芬,你說我們會死?"
燕芬道:"彥,你怎麼啦,人總是會死的。
唉!"
王彥默然不出聲。
燕芬又歎了一口氣,道:"彥,我們是現代人,神經自然比古代人健全些,但我們遇到了這樣的事,已經震駭到這種程度,你想一想,若是古代人,他們將會怎麼樣?"
王彥仍然不出聲。
燕芬的聲音,十分沉重,道:"自殺,古代人一定以為那是世界末日來了,那一定是一場可怖之極的集體自殺,使得印加帝國的人完全死光,陡然之間,一個古國不見了!"
王彥仍然不出聲。
燕芬的聲音,聽來像是正站在歷史學家會議的講壇上,在發表她具有決定性的學術演講一樣:"但是,還有一些人,並不是立即就神經慌亂到自殺的,他們鑄成了那黃銅箱子,將那——"燕芬講到那裡,王彥突然叫道:"不要提起那魔鬼的東西!"
燕芬頓了一頓,沒有說出那黃銅箱子中的究竟是什麼來。
她續道:"他們還在箱面上,鑄出了當時情形的浮雕畫,一切生物,都只剩下了骨骼!"
我聽到那裡,不由自主地震了一震。我的猜想,已被燕芬的這一句話證實了。果然,燕芬和王彥兩人的肌肉,已經消失了——在人們的視線之中消失了。
王彥尖聲叫道:"別說了!別再說了,我受不了了!"
他叫了幾聲,忽然又道:"芬,你點著燈看看,我們或許已經恢復原狀了。"
燕芬道:"不會的,你別妄想了。"
王彥卻堅垮著:"我們會突然地變得那樣可怕,自然也可能突然恢復原狀,你點著燈,我們來看看!"
在王彥的聲音中,充滿了急切的希望。
我聽到了一陣摸索聲,接著,燈光一亮,我連忙將眼湊在帳幕的一道縫上。
從那道縫中,我可以看到帳幕中的情形。
我的天,我不由自主,緊緊地握住了我可以握到的帳幕繩子,兩手中直冒著冷汗,我……我該說什麼好呢?我該如何說才好呢?
我所看到的,我所看到的,唉,那是不是真是我所看到的事實呢?
我看到,在一盞馬燈的燈光下,兩具完整的白骨,一具坐著,一具蹲著。
我可以毫無疑問地因為盆骨的構造不同,而分出他們的性別來,坐在地上的那具是女的,那自然是燕芬了,而蹲著的那具,自然是王彥。
我看到王彥以他的手指骨,在離他臂骨寸許的地方,拚命地按著。
他的指骨並沒有法子碰到臂骨。
這是當然的事情,就像你和我,都不能以自己手指骨的尖端,碰到自己的手臂骨一樣,因為手臂上有肌肉,只不過變成了水晶般的透明而已。
他的聲音之中,充滿了絕望,道:"看不到了,什麼都看不到,沒有肌肉,沒有神經,沒有血液,沒有毛髮!為什麼不連骨頭也變成透明呢?那我們便是真正的隱身人了!"
燕芬也開口了——我看到上顎骨和下顎骨在迅速地開合:"可惜那東西不在了。"
"不要提起那東西!"王彥叫著。
這時,我看到了他們兩個人和枯骨唯一不同的地方,那便是,他們兩人的眼珠還在眼眶之中,眼骨眶中,就是那麼孤零零,黑溜溜的兩顆眼珠,看來更是令人冷汗直淋。
當然,他們的眼珠我是一定可以看到的,那是因為如果光線甚至能透過他們眼珠的話,那麼,他們本身,便什麼東西也看不到了。
王彥隔了片刻,才道:"……你又提起那東西來作什麼?"
燕芬"嘿"地苦笑了一下,"道,"我是說,如果我們對著那神秘的光線的時間長一些,或者次數多一些,會不會連我們的骨骼,都變得看不見呢?"
王彥躺了下來,以他的一條臂骨,繞住了燕芬白森森的頸骨。
我可以看到他們兩人全身的骨骼,當然他們身上是什麼衣服也沒有穿著的上這是十分可以理解的。他們本來就是未婚夫婦,陡然之間,遭到了如此可怕的遭遇,他們不知道自己可以活到什麼時候,以及如何活下去,他們為什麼不趁還活著的時候,盡量享受一下人生呢?
如果他們身上的肌肉我可以看得到的話,那麼此際帳篷之內,一定是春光旖旎,我一定會臉紅耳赤的了。但如今,卻只是兩具白骨,並排躺在一起。
忽然之間,我想到我們被一層看得見的肌肉包住了骨骼的人,如果全能夠來看看王彥和燕芬這時候的情形的話,那麼一定會徹悟的。
人生數十年,遲早會化為白骨的,即使在未化為白骨之前,也只不過是薄薄的一層肌肉,在裹著白骨活動而已,既然如此,又何必勾心鬥角,你爭我奪,又何必有那麼多的七情六慾?
我甚至懷疑,兩千五百多年之前,佛祖釋迦牟尼是不是也看到了這等情形,所以才會創下了像佛教那樣偉大的宗教的。
只聽得王彥歎了一口氣,道:"把燈吹熄了吧。"
燕芬彎身起來,我可以看到她肋骨的正面和反面,也就是說,我可以看穿她的身子,但只是見到骨骼,除此而外,什麼也看不到。
帳幕內的燈熄了,過了好一會,我才能有力道退出了幾步,坐在地上。
我已經發現了王彥和燕芬兩人了,但是我該怎麼辦呢?我現身去和他們相見麼?
設身處地想一想,如果我成了這樣的怪模樣,那我會怎樣地躲避著他人呢?我當然不願與任何人見面的,與他們相會,那絕不是辦法!
那麼,我是留下一封信,然後躲在一邊,來看他們的反應麼?
那也不是辦法,因為他們看到,我留下來的信,和見到我的人一樣,都會受到極大的震驚。
我呆呆地坐了許久,仍是一點辦法也想不出來。
我暫擱下了這個念頭,又將他們兩人的遭遇,略為歸納了一下。現在,我知道王彥在打開了那只黃銅箱子之後,箱子之中乃是一種會發出神秘的光芒來的東西,王彥首先變成了透明人。
因為那種神秘的光芒,先照射到他的身上。
然而,燕芬也有了同樣的遭遇。
燕芬是在什麼地方見到王彥,為什麼她竟會有了同樣的遭遇,她和王彥又是怎樣來到這個小島上的,我完全不知道。
我所知道的只是:燕芬所發生的這一切,全是她在那天早上,和我分手之後,一天之內的事。
而且,我還知道,那會發出神秘光芒的物體,如今已不在他們處了。
我是如何急切地希望問他們,那竟究是什麼東西,和這東西如今在什麼地方啊!但是我卻不敢現身,怕驚動了他們。
我又悄悄地向帳幕走去。
我希望在他們兩人的交談中聽到多一些東西,因為我知道他們兩人,是必然不會睡得著的。
果然,我在帳幕旁隱伏了沒有多久,便又聽到了王彥的聲音,王彥先歎了一口氣,然後道,"芬,我想你說的話,或則有些道理。"
燕芬道:"我說的什麼話?"
玉彥道:"我們經那種光芒的照射幾次的話,可能全身都透明了,成為隱身人,那麼我們的處境,就會比現在好些了。"
燕芬道:"是啊,可是那東西,卻在羅教授家中,我們有什麼法子去到羅教授的家中?我實在不能想像將身子全部包住,混在人中了。"
我心中暗踏吃驚,原來事情當真和羅教授有關的。看來我原來的推斷一點也不錯。王彥在離開了我的住所之後,便去找羅教授的,當他的車子墮崖之際,他並不在車中。
他那時在什麼地方呢,是不是在羅蒙諾教授的家中呢?
我只聽得王彥道:"我還要去試一次。"
燕芬則以十分驚懼的聲音道:"別去了,別去了,昨天晚上,你去市區打電話的時候,我一直發著抖,直到你回來為止!我實是不敢想,如果人們發現了我們,會怎麼樣。"
王彥苦笑道:"事到如今,至少已有三個人知道我們的秘密了,一個是衛斯理,還有兩個,是羅教授和那個叫勃拉克的石頭一樣的古怪男不。"
燕芬歎了一口氣:道:"不知道這三個人,會不會將我們的事傳出去?"
王彥道:"我想不會的。"
我偷聽到這裡,心中的驚駭程度,也已經到了我所能忍受的頂點、如果再有什麼意外發生的話,我一定會因為忍受不住而出聲尖叫起來的了。
原來王彥和勃拉克也見過面了!
他們和勃拉克見面的地點,當然是在羅蒙諾的住所,那麼,羅蒙諾和勃拉克之間,的確是有著關係的,只不過我去的時候,捉不到證據而已。
由此推論,羅教授忽然有埃及之行,也一定不是偶然的事情了!
燕芬又道,"如果肯定我們能變為隱身人,那倒不妨冒一次險,但是如今,我們卻只有在這裡居住下去。"
燕芬續道:"昨晚你帶回來的食物,足可以供我們一個月的食用了,而我們在這裡,又不會有人發現的。"
王彥歎了一口氣,道:"看來也只好這樣了。"
他們講到這裡,便靜了下來。
我等了一會,聽不到他們再講話,我使悄悄地向後退了開去。
在我退開去的時候,我已經有了決定,我的決定是,我絕不會驚動他們。反正他們有著足夠的糧食在一個月之內。是不會到其他地方去的,為了確保他們不離去,我會在離開之際,對王彥的遊艇,作小小的破壞,使之無法行駛。
而在這一個月中,我要盡量為他們設法,我將事情的來龍去脈弄得更清楚,我要知道羅教授到埃及去的原因等等。
如果一個月的努力,並沒有法子使他們的現狀得到改變的話,那麼我再和他們相見,共商對策、也還不算是太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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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九章
我退到了海邊上,將王彥的遊艇馬達上的電線,拉斷了兩根,我相信王彥是絕對不知道他的遊艇在什麼地方損壞,而致不能行駛的。
然後,我跨上了橡皮艇,慢慢地在海上劃著。
當然我不是劃回家去,這個小島寓市區十分遠,我怎能劃得回去?我只要在海上飄到天明。
直升機自然會來接我回去的。
第二天天明時分,我聽到了直升機的聲音,我已經到了看不到那小島的地方,我放出了一枝信號槍,直升機發現了我的所在,放下長繩,將,我拉上了直升機中。出乎我意料之外地,負責秘密工作的傑克中校,居然在直升機中!
我和傑克中校見面的次數並不多,面對面所講的話,加起來大約也不會超過三句。那是因為,我根本不喜歡傑克中校的為人。、如果世界上有什麼人,天生下來就是做特務,間諜的話,那麼傑克中校就是了。
他有著一副普通之極的面孔。奇怪的是,他是澳洲的地道英格蘭移民,但是他即使混在東方人中,你也不能認出他來。他的相貌,幾乎可以混在任何人中間而不被人認出來。而如果不是你先開口的話,他也永遠不會出聲,只是毫無表情地望著你!
這時候,在直升機中,他便是這樣毫無表情地望著我,像電車中的陌生人一樣。
我坐了下來,聳了聳肩,道:"中校,我不認為我們的相會是偶然的巧合。"
"當然不是。"他的面上,仍然毫無表情。我的心中忽然想起了一個奇怪的念頭,我覺得,傑克中校和勃拉克,其實是同一類型的人。燕芬和王彥不是以"和石頭一樣的古怪男子",來形容勃拉克麼?
在傑克中校和勃拉克之間,所不同的只是一個做著非法的殺人勾當。而一個是做著合法的殺人勾當而已!
我又追問道:"不是偶然,那自然是有意的了?"
傑克中校沉聲道:"不錯,我知道你將會在這裡附近的海面登上直升機,所以特地來向你道謝的。"
我不禁覺得十分奇怪:"向我道謝?"
傑克中校點了點頭,道:"不錯,因為你向我們提供了有關勃拉克的情報。"
我吃了一驚,道:"中校,你以為這是在任何場合都可以公開討論的事麼?"
我已經說過,我不喜歡和勃拉克這樣的一個冷血動物周旋(當然,說"不喜歡"實則上我心中,對勃拉克的一種害怕),所以,我才將這個情報通知警方秘密工作組的。
這種告密,傑克中校當然應該為我嚴守秘密,絕不應該胡言亂語的。如今,雖然是在直升機上,但是至少還有駕駛員在,我實在想不通一個老練的情報工作者,竟會這樣不檢點。
傑克中校斜眼看著我:"衛斯理,你在害怕麼?"
我不禁從心底升起了一股怒火!
我不是容易發怒的人,但這時卻遏制不住自己的怒氣。一般來說,一個人發怒,或是由於對方蠻不講遵;或是由千自己的弱點被對方一語道中。
如今,傑克中校既不講理,又一語道中了我的弱點,我如何能不怒?
傑克顯然在我的面色上,看出了我的怒意,他冷冷地向駕駛員一指,道:"在他的面前,我們用不著保守什麼秘密。"
我向那駕駛員望去,這才發現,今天的駕駛員,已換了一個。那是一個一望便知是倔強得過了份的年輕人,這時正緊抿著嘴,一聲不出。
傑克中校繼續說道:"他是我們工作組中最優秀的情報員之一。而且,他的哥哥,昨天因為調查勃拉克的行蹤,而從一間大廈的天台上,失足墮下!"
傑克中校在講到"失足墮下"之際,特別加重了語氣。那位情報員當然不是真的"失足墮下",而是遭到了勃拉克的暗算。
我的心中,感到了一絲寒意。我沉默了片刻之後,我已有點明白傑克中校趕來和我相見的原因了。
我不等他開口,便搖了搖頭,道:"不,你不必希望我會參加你們的工作,我自己有自己的事,而且,特務情報工作,是一國政府的事,我是平民。"傑克中校慢慢地道:"我們秘密工作組,不是特務機構,只不過是隸屬於警方的一個工作組而已!"
我大搖其頭:"不,我自己有十分重要的事,可能立即要遠行,我們的談話到此為止可好?"
傑克中校不再出聲。
這時,我突然感到,有一股凌厲的目光,我射了過來,我轉過頭去,以那種目光在望著我,正是那個年輕的情報員。
看那年輕人的神情,我自然可以知道他心中在想些什麼和準備說什麼。
我比他先開口:"看前面的儀表,不要看我的臉,否則,不等勃拉克來找你,你就要沒命了一年輕人!"
那年輕人給我堵往了口,不再言語,轉過頭去。
我的斷然拒絕,顯然使他們兩人,十分失望。
但是我也有拒絕的理由的。王彥和燕芬兩人,亟需我的幫忙,我要設法使他們復原,或是索性使他們徹底地成為隱身人。
這需要極其努力的工作,我又怎能去兼顧殺人王勃拉克呢?
直升機翼的軋軋聲,有規律地響著,機艙中沒有人再說話。
不一會,直升機已緩緩地降落了,當我和傑克,先後跨出機艙時,我立即準備離去,但傑克中校卻將我叫住:"衛斯理,你不和我握手道別麼?"
我轉過身來,和他的大手相握。
他直視著我,道:"你不想知道勃拉克為什麼到東方來麼?"
我搖了搖頭道:"我是一個普通的平民,這不關我的事。"
傑克冷冷地道:"你不是平民,你是持有國際警方的特種證件的,你是一頭卑劣的老鼠!"
我面上變色,道:"你膽敢罵我?"
傑克中校鬆開了我的手,"呸"地一聲,轉過身去。我實是忍無可忍,一個箭步,竄了上前,對準了傑克的屁股,便是一腳!
這兜屁股的一腳,我是以腳背踢出的,當然不會踢傷他,但是卻令得他向上騰起了兩三尺,然後又重重地跌在地上。
這個直升機場,是本地警方專用的。這時在機場上,已經有著不少人員在,不少是高級警官,更多的是普通警員。
傑克中校在警界的地位之高,是人人皆知的,這時,我在眾目睽睽之下,一腳將他踢倒在地上,一時之間,所有的人,都停止了動作,向我望來。
而不等傑克爬起身來,已經有三個身形高大的武裝警員,向我衝了過來。我身形微微一矮,準備大鬧一場,但是傑克中校卻已站了起來,喝止了那三個警員,向我冷笑了一下,道:"衛斯理,我會記得你這一腳的。"
我狠狠地回答他:"我也會記得你剛才那句話的。"
我話一講完,便轉身向外走去,有幾個警官,顯然表示不服,還想攔路,但是在傑克中校的阻止之下,他們都沒有什麼動作。
我憋了一肚子氣,出了直升機場,又走了一段路,才喚到了一輛的士,回到家中,倒頭便睡。
一覺睡醒,已是下午時分了。
我這才開始思索,那黃銅箱子中的神秘物體,究竟給王彥放到什麼地方去了。照我的料想,當晚,王彥一定只帶著那物體去找羅蒙諾教授的。
那麼,這神秘的,能使人體的肌肉組織變為透明的物體,極有可能是在羅教授的住宅之中了。
羅教授已經到埃及去了,勃拉克已經為警方注意,那麼,這神秘物體有沒有變換了地方呢?
我想了片刻,覺得還是應該再到羅蒙諾教授的住處,去看一個究竟,才能有所定論。
我準備好了應用的一切,正待跨出書房之際,電話突然響了起來。
我一拿起話筒,便聽到一個悅耳的女性聲音,道:"請你準備接聽來自巴黎的長途電話。"
我呆了一呆,巴黎來的長途電話,自從納爾遜先生死了之後,我在巴黎並沒有什麼特別的熟人,會打越洋電話給我的。
我拿著聽筒,呆了一會,那面傳來了一個十分沉著的聲音,先報了一個姓名。我一聽得那個名字,便吃了一驚,道:"原來是閣下。"
那是一個十分喧嚇的姓名,在國際警察部隊中,他的地位,猶在我已故的朋友納爾遜先生之上。
"聽說你拒絕了傑克中校的邀請。"那位先生的聲音很穩、很沉,他講出了這句話,使我確信他的身份。
我心中在暗罵傑克這頭老狐狸。居然討救兵討到巴黎去了。
我沒好氣地道:"傑克並沒有邀請我做什麼,他只是罵我是一頭卑劣的大老鼠。"
"不,他說你是一頭卑劣的老鼠,並沒有說是大老鼠。"
"那有什麼分別?"
"於是你便重重地踢了他一腳?"
"是的,他也向你說了麼,我也有更正,這一腳,踢得並不重。"
"好了,這不值得再討論。"那面忽然歎了一口氣:"我只是在想,如果納爾遜在世上的話,你會作怎樣的決定?"
我默然不出聲,我在悼念我的好友,心情變得十分沉重。
"沒有什麼了,祝你快樂。"那面竟準備就此結束談話。
我連忙道:"慢,你打長途電話來,就是為了祝我快樂麼?"
"我希望你快樂,"
"你還希望我作什麼?"我幾乎在吼叫。
"噢,如果你有興趣的話,我希望你再和傑克中校聯絡一下,向他問一問,他屬下的那位優秀情報員,是怎樣跌下高樓來的。"
我無可奈何地歎了一口氣,道:"好,我會和他聯絡的,希望他不要再惹起我的怒火。"
"我想不會的了。"那面的聲音始終如一,絕不激動,也絕不再緩慢,說來總是帶有那麼一種令人不可抗拒的力量。
他收了線,我叉拿著聽筒呆了一會,才按了一下電話,然後,撥著傑克中校的專用電話。
電話一通,我便不客氣地道:"是傑克麼?"
"是我,衛斯理!"他早知道我會打電話給他的了。
我冷冷地道:"不必多說了,你們那寶貝情報員,是怎樣從大樓上跌下來的?"
我聽得出傑克的聲音在忍受著極大的怒意,道:"你能來總部聽取詳細的報告麼?"
傑克中校道:"那位情報員墮地之後,並沒有立即死去,而講了幾句話,那幾句話,在我們聽來,是不可思議的。"
我一口回絕了他,道:"既然你們那麼多聰明的頭腦,都認為是不可思議,我也一定認為是這樣,你在電話中向我說吧。"
傑克中校怒道:"你是一頭——"
我不等他講完,便道:"卑劣的老鼠:"他還心有不甘,補充道:"大老鼠!"
"砰"地一聲,我們兩人幾乎是同時摔下了電話筒的。我鬆了一口氣,因為我又回絕了他。
激怒他是最好的辦法,因為我絕不想接受他的邀請,去和勃拉克交手。
我轉過身來,然而,我一轉過身來,我不禁呆住了。
我看到我書房的門柄,正慢慢地在旋轉著。
有人要進來了。
那是什麼人?老蔡絕不會不出聲便自己開門的,如果說有什麼人在進行著非法活動的話,剛才我在打電活,聲音如此之大,難道那人竟是聾子,聽不到我的聲音,還是有恃無恐,公然來與我作對?
我在不到一秒鐘的時間之內,已經作出了決定,先躲了起來再說!
我身子一閃,閃到了門旁。
那是一個十分有利的地位,當日我能夠在那儲物室中,躲開勃拉克所發射的近二百發子彈,便是佔據了這個有利地位之故。
只要門一開,我的身子,便會被門遮住,踏進門來的人,也不可能立即看到我。
而且,在我的書房之中,這個地位更是有利。
因為就在門旁,有一道暗門,那道暗門可以通到我的臥室,而且,暗門上還有一個十分巧妙的裝置,使我可以清楚地看到書房中的一切,而在書房裡看來,我的藏身之處,只不過是一道牆壁而已。
我一背靠牆站定,便已輕輕地按了打開暗門的按鈕,以便必要時,立即可以了無聲息地進入那道暗門。
當我作好了準備之際,"砰"地一聲,門已被人扭了開來。
直到這時,我還想不出那推門而進的究竟是什麼人來。因為那是情理所無的事情,有什麼人會那麼大膽呢?我側著頭,那樣,我就不必等那人現身,只要門一打開,我就可以從門縫中向外望出去,看到站在門外的是什麼人了。
在門鎖被扭開之後兩秒鐘,門便被漸漸地推了開來,門已被推開了尺許,我所站的地方,側頭看去,門縫也已有半指寬窄了。
門外面沒有人!
我疑心自己是眼花了,連忙揉了揉眼睛。
這時,門已被推開了一大半了,我從門縫中向外望去,外面的一切,全可以看得清楚。
然而,門外面的確是沒有人!
在那一剎間,我完全糊塗了。是風麼?什麼風的力道可以扭開門柄呢?我絕不知道目前所發生的究竟是什麼事,但至少我卻可以知道,如今我所經歷的,是我一生之中從來也未曾遭遇到過的怪事。
我連忙向後退出了半步,以背脊頂開了暗門。
不到一秒鐘;我已經置身於暗門之內了,但是我仍可以從一塊特殊的玻璃窗中望出去,看到書室內的情形,同時,也可以聽到書室中的聲音。
那玻璃是特製的,從一面看來,完全和普通的玻璃無異,但是從另一面看來,卻又和我書房中的牆紙,完全沒有分別。
我一躲了進去之後,便看到書房的門完全被打開了,但是仍然沒有人,我心中的疑惑,到了極點,正想從暗門之中,跨了出去。
然而,就在這時候,書房的門。突然以極快的速度,"砰"地合上,那情形就像有人用力地將門關上一樣,但是,沒有人,我絕看不到有什麼人!
我心中的寒意,越來越甚,那股寒意,迅即傳遍了我的全身,如果不是我極力克制著,說不定我上下兩排牙齒,已在得得發震了。
我絕不是膽小的人,這時我也不是害怕,而是那種詭異之極、神秘之極的氣氛,使我體內的每一根神經,都如同繃緊了弓弦一樣,緊張到了極點。
我屏住了氣息,在書房的門被關上之後,什麼動靜也沒有,我的心中,又不由自主地想,難道那真正的是一陣怪風麼?
但是我的想法,立即被我眼前所見的事實所推翻了,怪風能夠令得我寫字檯的椅子,發出"吱"地一聲,而坐墊當中,陷下去麼?沒有什麼"怪風"可以造成這樣的情形,然而我如今卻看出了這樣的情形!
有人坐在我的椅子上!但是我卻見不到任何人,我沒有盲,我可以看到書室中的一切,但就是看不到那個人!
一開始之際,我的腦中,混亂到了前所未有的程度,然而,我立即鎮定了下來。我已經知道目前發生的是什麼事了。
有一個人在我的書房中,我可以肯定他的存在,但是我卻看不到他;一點也看不到他,這個人是什麼人呢?透明人!隱形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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