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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鬼話] [轉貼]無名屍鎮
無名屍鎮

「相信各位聽眾都聽過西藏『天葬』的習俗吧!藏人過世後先由天葬師以工具肢解屍首,頭骨等部位則打碎磨粉,和糌巴混和成丸狀。將肢解過的屍首放置於天葬台上,不一會功夫,屍首便被鷹類啃食殆盡。但在現今的台灣,竟也流傳著類似的習俗……」

廣播節目清脆的聲音從收音機內傳出,還沒說完,簡若桐便不耐的換了個頻道。

「怎麼都是這種噁心的新聞啊……」她喃喃抱怨著。

換了新聞頻道,正在播放消費新知。

簡若桐此時的心情稍微放鬆了些。她哼著歌,手指順著節奏敲打著方向盤,加快速度在公路上奔馳。

車子的後座、行李箱內塞滿了她的家當。

這趟旅程沒有目的地,想到哪落腳就在哪落腳,拋棄過去所有的一切,包括那些傷心往事。

她昨天才答應了男友,不,是「前男友」分手的要求。今天就整理了所有行李打算放逐自己,順便放逐痛苦回憶。

算了,反正那種會打女人的壞男人,不要也罷。

她打算就這樣開下去,直到車子沒油,就在那個地方找個房子住下。反正銀行裡的錢也夠,暫時不用煩惱生計。

「高雄縣警方接獲報案,民眾在大寮鄉的廢棄工廠內發現一具無名屍……」

聽到這則新聞,簡若桐皺起眉頭:「怎麼又是這種新聞……」

卻沒有換頻道的打算,她就這樣聽下去。

沒辦法,這社會太亂了,三不無時就有這種無名屍出現,有些是自殺、有些是謀殺、有些有人認領、有些連有沒有家屬都不知道,早已見怪不怪。

都麻木了。套一句前男友的話。

不只對這社會麻木,對這段感情,他也麻木了,所以就拋下還有感情的她。

「唉!」若桐重重的嘆了口氣。

失意人的心情就是如此嗎?如此痛苦、如此無所適從。

淚水不知不覺湧上眼眶,她想抽張面紙拭去淚水,卻發現前方的路標上寫著大大的兩個字─「若桐」。

奇怪?這不是我的名字嗎?她好奇的想。

這個地名從沒聽過,竟有這樣的巧合,和她的名字一樣?也許是天意吧!

若桐將車子開往路標指向的方向。

開出了公路,出現的是一條沒有盡頭的道路,路兩旁是廣闊的稻田。

十足鄉下的地方。

帶著興奮的冒險心情,若桐沒有絲毫猶豫往路的盡頭開去。

開了大概二十分鐘,出現了一座橋,彷若是連接兩塊不同的土地,這座橋既長且大,橋下的溪水湍急的流著。

有個大石碑立著,上面寫著:「歡迎光臨若桐鎮」

她看了石碑一眼,饒富興味的念著:「若桐鎮……真是有趣。」

炎熱的下午,這座橋上一輛車都沒有,於是若桐將油門踩到底,迫不及待的想越過這座橋看看和她同名的鎮是什麼樣子。

當車子飛快的開過橋的中間時,她瞥見分隔線旁好像有個肉色的東西。她好奇的從後照鏡探視,拉遠的距離只讓她看到一團肉色。以那小小的形體來說,應該是狗的屍體吧。也許是哪個好心人把牠的屍體移開,免得被後面來車輾的沾黏在路上。

若桐繼續往下開,前方又有個肉色的東西。這次她放慢速度,想要看清到底是什麼東西。

待她開近一看,不禁驚叫一聲。「天啊!那是什麼?」

出乎她意料之外,那肉色的東西不是狗也不是貓,而是一個人!

一個裸體的人趴伏在分隔線旁邊。

若桐連忙將車子停在橋邊,趨前觀看。

那是一個男人,尚有一絲氣息,但他對若桐的叫喚一點反應都沒有。

「先生!先生!你醒醒啊!怎麼倒在這裡呢?」她搖著他,驚訝的發現他身上通紅一片,看來他倒在這裡一段時間了,炙熱的太陽曬的他皮膚如火般的灼熱。

「怎麼會這樣……?」這男人好像病的不輕。甚至……就快要斃命的樣子。那瘦弱的軀體、斑駁脫落的皮膚,怎耐的住這樣的太陽?

若桐跑回車上,拿了手機和一方薄被,薄被披覆在男人身上遮擋太陽,手機則撥了一一九。

電話才一接通,若桐就著急的求救:「喂?我在若桐鎮的橋上!有個男人倒在路旁,他……他就快死了!你們快點派救護車過來!」

「若桐鎮?」電話那端依然是沉穩的聲音,一聽到若桐鎮,反應竟出奇的冷靜,甚至帶著點笑意說:「小姐,看來妳才剛到若桐鎮吧!妳難道沒有聽說過若桐鎮的事嗎?」

「什麼?」若桐不明所以的問。

「若桐鎮是不埋屍體、也不火化屍體的!妳看到的那個男人應該是裸體躺在路上吧!我勸妳別管他,讓他好好的走吧!」

她還是不解的問:「什麼意思?但是他還沒死啊!求求你們快來救他。」

「小姐啊,妳是真不懂還是假不懂!算了算了,每次為了解釋若桐鎮的習俗就要解釋半天,總之,妳不要管路邊的屍體,因為不會只有這一具!」

喀一聲,對方無情的收線。

「怎麼回事……」若桐望著男人,他胸前連微弱的起伏都沒有。

她趨前探探他的鼻息,已經沒呼吸了。她連忙往後退了一步,顫抖的聲音喊著:「天哪!他死了!」

連救護車都不願救的男人?若桐鎮的習俗?她一頭霧水。

「叭叭!」身後的喇叭聲拉回若桐的思緒。

一個戴著金框眼鏡,長相斯文的男人從車窗探出頭問:「小姐!妳站在路邊做什麼?」

她急忙上前求救:「先生,這裡有具屍體啊!我剛剛打電話給一一九,他們竟然不肯來救!」帶著點氣憤和不平,她激動的說。

男人看著她的反應,竟輕笑起來。

「我看妳是第一次來若桐鎮吧!雖然是外地人,應該也聽過我們這裡的習俗啊!」

「習俗?」

「沒錯!妳聽過西藏的天葬儀式吧!我們這裡的屍體不火化也不掩埋,就這樣放在路邊讓鳥啃食屍體,直到屍體化為白骨才會集體火化。」

「天葬?」若桐想起方才在車裡聽到的廣播。莫非廣播裡說的就是這若桐鎮?

「對啊!妳看,鳥來了。」男人手指向遠方。

一片黑壓壓的鳥群飛來,停佇在屍體上方,爭奪啃食屍體。

這鳥類是她沒看過的。有著紅色的長喙、紅色的翅膀,身體則是烏黑色。

牠們以爪子撕開屍體,銳利的喙啃咬著屍肉,一股腥臭伴隨著尖銳吵雜的鳥叫聲,讓她的頭開始暈眩。

「小姐!妳沒事吧?」男人下車扶著她。

「沒事沒事。只是有點不太習慣你們這裡的習俗。」她無力的倚在男人懷中。

「我看妳應該也無法開車,這樣好了,妳先坐我的車,我帶妳去鎮上休息休息,再帶妳回來開車,可以嗎?」

若桐想了一下。

他說的沒錯,此時的她,雙腳早因驚嚇而發軟,但如果要她一個人和屍體一起待在這座橋上,恐怕她的精神會因此崩潰。

她去車上拿了隨身行李和錢包,上了男人的車。

像是刻意讓她放鬆緊繃的心情,男人隨口閒聊著:「妳真的是第一次來這裡?」

「欸,是啊。」

「妳來這裡之前都沒有聽說過若桐鎮嗎?」

「沒有,只有剛剛開車時聽到廣播提到台灣也有天葬的習俗,沒想到就是若桐鎮。」

「嚇到了吧?」男人體貼的問。

「通常第一次來這鎮上的人,即使聽過這裡的習俗,也是會被嚇到的。畢竟誰看過屍體就那麼大剌剌的放在路邊讓鳥啃食。」

的確,她被嚇的都有點恍神了。

尤其是那一大群鳥爭先恐後的推擠爭食,更讓她感到無比恐懼。沒想到在台灣也有這樣的習俗。

「天葬」,這個常聽到的名詞,她竟然可以親眼見到。

只是為何要讓一個尚未斷氣的人放在馬路邊呢?天葬不都是針對屍體的嗎?這樣對待一個還沒死的人似乎太過殘忍。

她將疑問提出。

男人笑了笑,詳細解釋著:「將還未斷氣的人直接脫下衣服放在馬路邊,是順著習俗流傳下來的。除了讓鳥可以方便啃食外,若是載著屍體,不管是騎車或開車,屍鳥都會俯衝下來爭食屍體,到時活人恐怕也會受傷。」

「屍鳥?」她不解的問。對於這個鎮有太多疑惑了。

「就是剛才看到的那群鳥啊!搶奪屍體的鳥,我們直接稱牠們屍鳥。」

「但是我從沒見過那種鳥耶!」

「妳沒見過也是應該的。屍鳥非常聰明,自古以來,牠們從未落在人類的手上過,就連這裡的居民都沒就近看過牠們。唯一看過的也只有死人。」他戲謔的說著。

或許是因為習慣了這麼詭異的風俗,他才能一脈輕鬆的講述這些恐怖的事。

但若桐卻邊聽邊感到不舒服。

「因此,屍鳥沒有學名,自然也沒列入鳥類圖鑑。有多少學者想抓屍鳥研究,但都徒勞無功,連屍鳥的屍體都遍尋不著。」

「屍鳥……只吃死人嗎?活人牠們也吃?」無法想像被這麼一大群兇猛的鳥爭相奪食是什麼滋味。

「哈哈!這妳放心,我在這裡從小住到大,也有三十年了,從未聽過屍鳥吃活人!」

「但是,為什麼不火葬或土葬呢?一定要這樣天葬嗎?我總覺得太殘忍了!況且……那都是還沒斷氣的人耶!」

「妳終於問到問題所在了。」他看她一眼,溫柔的對她笑笑:「若桐鎮是一個很奇妙的地方。剛開始我們的祖先有試過土葬,但是奇妙的是,土葬的屍體,不論經過多久都不會腐壞。屍體不腐壞,後面的屍體就無法掩埋。這裡只是一個小地方,久而久之,掩埋的屍體漸漸多了、埋不下了,便有一些屍體暴露在土壤外。屍鳥也是在這時候出現的。被屍鳥啃食過的屍體,雖然還有一些殘餘的肉,不過經過太陽曝曬後,這些殘肉也快速的腐化。就可以把枯骨拿去火化了。」

「這裡有火葬場?」

「有啊!就在我們鎮的最裡面,靠山的地方。」

「那為什麼不用火葬呢?」

「也有試過啊!但是火化過的屍體,非但不會化成灰,甚至還保持原形!只是因為肌肉收縮的關係,整具屍體呈現弓狀,雙手握拳,就好像拳擊手的樣子,但是血肉什麼根本都沒少,連頭髮、汗毛都燒不掉。沒辦法了,只有選擇天葬讓屍鳥處理這些屍體。」

「怎麼會這樣?」腦中塞了太多不可思議的資訊,若桐有點消化不了。

「這又是一個無解的謎。有多少學者來鎮上研究過,卻還是沒有一個答案出來,或許是土壤、或許是磁場的關係,有誰知道呢?總之若桐鎮吸引了無數學者和記者來拜訪過,也算是小有名氣。所以我很驚訝妳竟沒聽過若桐鎮。」

「可能我很少吸收這類資訊的關係吧!」她看看車窗外,驚叫了一聲。

又是一群屍鳥在爭食屍體。

「過不久妳就習慣了。這裡的無名屍滿多的喔!不只橋上,鎮上也會有,唯一沒有的就是環繞若桐鎮的山吧!」

「無名屍?怎麼會是無名屍呢?這樣一個鎮,誰死了你們應該都會知道吧?」

「這也是這個鎮的奇妙之處。屍體不脫下衣服屍鳥不會來吃,屍鳥一來吃屍體,第一先吃的地方就是臉,我們想要認也無法認。況且不只這個鎮上的屍體,連鎮外的屍體都會運來這個鎮裡。因為怕屍鳥攻擊,所以他們不會進來鎮裡,都是把無名屍丟在橋上。當然啦,不循著正常管道處理屍體的人,一定是犯罪者才會把屍體丟來若桐鎮,不管是謀殺誤殺,這裡倒是一個處理屍體的好地方。所以這裡不只有鎮上居民的屍體,無名屍也是很多。」

「屍鳥自然不用擔心食物來源,因為不僅只有我們供給。妳看外面那麼多失蹤人口,我敢說有三分之二都成為若桐鎮上的無名屍!因為這裡是一個人死了連警察都不管的地帶。所以我們很少知道路邊的屍體到底是誰,也沒必要知道。因為住在這裡久了,就不會去在意隨處都可能有的屍體,連看都不會看一眼,就當作垃圾一樣。」

當作垃圾?若桐感到背脊一片寒冷。

這裡的居民一定都是麻木了,才會這麼看待生命。

開了滿長的一段路,終於到了有人煙的地方。

「歡迎光臨若桐鎮!」男人提高聲調,表情誇張的說:「順便告訴妳一件事,若桐鎮唯一和外界聯繫的通路就是剛剛那座橋,要是橋垮了,可能就要攀過無向山或是越過湍急溪流才能到外面求救喔!」

「無向山?好怪的名字。」她有點啼笑皆非的說。

這真是一個怪異的鎮!但卻很適合現在心情低落的她,對這個鎮的好奇稍微振奮了她的精神。

「無向山環繞著整個鎮。可能是磁場的關係,進入無向山,不只人會失去方向感,就連指南針也失去作用,因此取名為無向山,沒有方向感嘛!所以根本沒辦法把屍體丟到山上。」

車子開進了若桐鎮。

這個鎮和其他鎮沒什麼不同,簡樸的磚造平房,穿著樸素的人們好奇的觀望著車內陌生的她。

唯一不同的就是路邊、房舍邊偶而可見到的即將斷氣的人,或是成群的屍鳥啃噬著殘缺的屍體。

他視若無睹,她卻不得不去注意。

儘管叫自己別去看,但好奇心迫使她每經過一具屍體時便不由自主的回頭觀望。看將死之人的形態,也看眾鳥啃食屍肉的殘忍影像。

這些都造成她極大的震撼。

「喂!別看了吧!」他突然叫她:「到了喔!這間咖啡店是鎮上唯一一間,下來喝杯飲料鬆懈一下心情吧!」

車子停在一間雅致的咖啡店前,店面雖然不大,但裝潢是美式鄉村風格,看起來就給人溫馨的感覺。

若桐打開車門跨出一隻腳,卻踩在一團硬物上。

「啪喳!」因為重量的關係,硬物應聲而斷。她低頭一看,發現竟是一團尚有腐肉沾黏其上的骨骸!

「天啊!」她往後一縮,靠到駕駛座旁的車門,瑟縮著身體,嚇的眼淚都流出來了,但眼睛仍不可控制的直盯著地上的屍骨。

她感覺已經快要瀕臨崩潰的邊緣了。

先是親眼看到一個骨瘦如柴的人斷氣,接著目擊了無數的屍體被屍鳥啃食,現在又踩在一具屍骨上,全都帶給她無限的震撼。

「怎麼了?」男人上前,看到那具骨骸,莞爾一笑:「糟糕!沒注意到這裡也有具屍體!來,妳從這邊下來吧!」

他打開駕駛座旁的車門,牽起她發冷顫抖的手,扶著她下車。

「嚇到了吧?這種情形很常見。有些屍體沒有放在路邊,甚至還會被車輾過!」他的手依舊緊牽著她,沒有放開,將她帶入咖啡店內。

「歡迎光臨!」清脆的招呼聲從吧檯內傳來。

若桐往內一看,是一個留著一頭微卷長髮的女人,年齡約莫三十歲上下。

「妳第一次來這個鎮吧?沒見過妳。」女人說。這家店只有她一人,應該就是店長了。

她點點頭。

「剛來這個鎮一定會被嚇到,但是住久了就習慣了。而且住久了,就離不開這個鎮。」店長對她神秘的笑笑。

「離不開?」若桐狐疑的問著。

男人拉著若桐坐到靠窗的位子,對著店長說:「別嚇她了吧!她已經被門口的骨骸嚇的失了魂。」

「我沒嚇她啊!」店長依然一派正經的說:「住久了呢,自然會了解這個鎮的魔力。若桐鎮啊,會迷的大家離不開這塊地方。」

店長的最後一句話竟在她腦中一直盤旋。若桐鎮到底是一個什麼樣的地方?到底有什麼樣的魔力?除了讓屍體無法腐化外,還讓她有那麼大的好奇心。
「對了,聊了那麼久,還沒問妳的名字呢!」

「我……我叫李錦妍。」她隨便扯了一個名字。


到了這個鎮,她就決定要完全擺脫過去,連名字都不要了!讓一切重來,包括她的生命、她的身分。

在若桐鎮,她要以新的名字重新出發,而和這個鎮名相同的名字,只能捨棄了。

「李錦妍……不錯的名字耶!妳好,我叫劉桐傑。」男人伸出右手禮貌的要和她握手。

他這舉動惹得她發笑,彷彿是刻意要紓解她的緊張心情,他的動作滑十分滑稽。

「順便告訴妳,在若桐鎮出生的人,名字裡一定有個『若』或『桐』字。」

劉桐傑手指向正在吧檯裡忙碌的店長:「像她,她叫李桐欣。」

照他這樣講,莫非她也是在若桐鎮出生?因為她的真名裡有「若」也有「桐」啊!但是從未聽爸媽說過若桐鎮的事,也許真是巧合吧!

「妳是要住在這裡嗎?還是待幾天就走?」桐傑非常關心她。

「嗯……我想住在這裡一陣子,最短也住半年吧!因為我對這個鎮很好奇。」除了好奇外,當然也有擺脫過去的想法存在。

「那妳就要租房子囉!妳有證件嗎?」他突然的問題讓她有點措手不及。

怎麼沒想到身分證的事呢?她身分證上的名字可是「簡若桐」啊!她只好隨口扯了個藉口:「我……出門時太急了,忘了帶出來。」

「沒關係,妳可以住我家。」

「咦?」她驚訝的抬頭看他。

「啊!妳別誤會我的意思。」他困窘的抓抓頭髮:「我家還有間空房間,放著也是生灰塵。可以租給妳,我多一筆收入,妳也不用煩惱沒有證件租不到房子。何樂不為?」他雙手一攤,反問她。

女人的直覺告訴她,眼前這男人對她有意思。她淡淡一笑,沒有拒絕,贊成他的提議。

此後,簡若桐在這個小鎮住了下來。

前幾天,她對隨處可見的屍體仍感到十分不習慣。

尤其是親眼目擊到一個尚未斷氣的老人,被疾駛而過的車子輾成兩半,屍肉橫飛,甚至有幾滴血噴射到她的臉上。

還來不及尖叫,一群屍鳥從她身邊急速飛過,捲起的狂風帶著股血腥腐臭味。

屍鳥將屍塊圍住,爭相搶食,不出幾分鐘,屍肉被啃食殆盡,連腦殼中的腦漿都不剩,只剩骨頭和殘餘的碎肉。

帶著眼淚,她低頭嘔吐。

劉桐傑邊拍著她的背,邊說:「嘖嘖!看吧!沒有把屍體擺好的下場就是這樣!還好有屍鳥的存在,可以幫忙把屍肉吃乾淨,不會讓下一部車子再輾過。妳應該看過小動物的屍體在馬路上會是什麼下場吧!被一輾再輾,最後屍體像張薄紙黏在路上,還要鏟起來,多麻煩!」

她都噁心的想吐了,他還在講風涼話!若桐抬起頭,白他一眼。

「哈哈!對不起!」接收到她憤怒的視線,劉桐傑打趣的對她道歉:「放輕鬆點,OK?」

「怎麼放輕鬆啊?」她從口袋裡掏出面紙擦擦嘴巴。「好殘忍!這樣處理屍體的方法實在太殘忍了!」

「這也是沒辦法的事啊!放心啦!過幾天妳就習慣了。」

「我想我一輩子都不會習慣的!」她斬釘截鐵的說著。

但她錯了。

在這個鎮住不到三天,她已經習慣這個鎮上的異象。

不管是在街角的骸骨、在巷口的垂死之人,還是呼嘯而過帶著屍臭味的屍鳥,她都習以為常了。

甚至不小心踩到骨骸,她也不再驚訝恐慌,還會跟桐傑一起開屍體的玩笑。

其實比起外面社會的黑暗混亂,這個若桐鎮要單純許多。

不管是單純樸素的居民,還是純樸的環境,都讓若桐極為喜愛。但是最愛的還是桐傑。

在桐傑家住了一段時間,他們自然而然從房東房客的關係,變為男女朋友。

她不再睡在那個狹小的房間裡,而是搬入桐傑的寬大主臥室。

兩人出雙入對,在這個鎮上已不是秘密。有些鎮民還以「劉太太」稱呼她。

她在桐傑身上找尋曾經失去的愛情,也藉著桐傑,她不再寂寞、不再傷心、不再無所適從。

交往沒有多久,桐傑便成為她的依靠、她的所有。

她像其他女人一樣,一談戀愛便傾注全部心力,把所有籌碼押在眼前這男人身上,所以只要一輸,便什麼都沒有了。儘管前一段戀愛就是這樣,但若桐仍沒學到教訓,偏執的去愛桐傑。

初來這個鎮時,桐欣說的話她似乎有點懂了。

若桐鎮的確有個魔力,讓她深深著迷。著迷於各個形態不同的無名屍、著迷於屍鳥爭食搶奪屍體的凶狠姿態。

她常倚在窗邊,居高臨下的看著馬路上的垂死之人。

全都是裸體,但年齡、長相卻大不相同,唯一的共通點就是臉上面無表情,彷若看透世間一切,就連死亡都毫不懼怕。

若桐鎮內的無名屍與日漸增,鎮外也不例外。

終日都有在哪裡發現無名屍的新聞播出。

她對這樣的新聞意興闌珊,但卻不得不去聽,因為新聞像疲勞轟炸一樣反覆播送。

等待桐傑下班時間,她就是這樣百無聊賴的邊倚在窗口邊聽著新聞。

在這個鎮住久了,人心真的會漸漸麻痺。

她記得剛搬進來前幾天,看到一個瘦弱的小孩倒在路邊,地上還有好大一灘腥紅血跡。

不同於其他快死的人,他還穿著衣服,呼吸十分微弱。

小小的身軀,約莫七歲多吧!若不是他還會眨眼,若桐真以為他死了。是誰那麼狠心將這樣小的孩子丟在路邊呢?

桐傑的反應出乎她意料之外。他走向孩童,蹲下身子將他上衣的釦子解下。

「你做什麼?為什麼要脫掉他的衣服?要快點送他到醫院啊!」

「送醫院?為什麼要送醫院?他被丟在路邊就是快死了啊!」他邊說邊動手將孩童身上的衣服一件件脫掉:「現在不把他的衣服脫掉,等會他死了,屍鳥無法快速的吃掉他的屍肉,這對他反而是種折磨!婦人之仁在這個鎮是沒用的!妳快來幫我一起脫!」

是啊!他說的沒錯,這是一個奇異的鎮,所有的常理在這裡都被否決掉了!

簡若桐猶疑著,但還是蹲下幫忙他脫掉小孩的褲子。

「救…我……」一聲細細的呻吟從孩子乾裂的雙唇中傳出來。

若桐怔住了。這樣一個小孩,還是有求生意志的啊!

她流下淚,抓著桐傑的手哀求著:「求求你!我們要救他、要趕快送他到醫院啊!那麼小的孩子,還不到死亡的時候啊!你聽!他還要我們救他!」

「是啊,以他的年紀還不到死亡的時候,但是妳看這個。」桐傑指著孩童的頭顱。

他的頭顱破了好大一個洞,鮮血汨汨流出,原來地上那一大灘鮮血就是從這個洞裡流出的。

桐傑脫下他最後一件內衣,在內衣下的蒼白身軀佈滿了大小不一的淤青,還有幾處潰爛的傷口。

「這是……」若桐不忍的看著遍體鱗傷的男孩。

「看來是被虐待的小孩,因為快要死亡丟來若桐鎮。這種事太常見了,其實我看過不只一個這樣的小小屍體,都是施虐的父母為了規避刑責把他們丟來這裡。」

「怎麼會……好殘忍……這麼小的孩子,竟然可以被虐待成這樣?他們怎麼忍心下這樣的毒手?」若桐掩面哭泣,沒想到這社會連親情都變的如此薄弱。

「他真的沒救了嗎?但是他還能說話啊!」若桐好想幫這個可憐的孩子。

「沒辦法了。」桐傑搖搖頭,指著天空說:「妳看,屍鳥都飛來了。」

若桐抬頭一看,天啊!空中全都是振翅飛翔的屍鳥,牠們在空中盤旋,就像禿鷹等著獵物斷氣後能夠馬上飛下來覓食。

「我們走吧!離遠一點,不要妨礙屍鳥解決屍體。」桐傑拉著她遠離孩童。

她的眼睛仍然離不開他,她感覺他仍在求救。那一聲「救我」在她耳邊迴響始終不消失。

太殘忍了!這樣對待一個小孩,不管是他的父母還是這個鎮,都太殘忍了!若桐心想。

當他們走遠,身後突然傳來一股帶著腥臭味的氣流,伴隨著震耳欲聾的振翅聲。

她知道,男孩已經走了。

除了那聲呼救聲外,她依稀聽到屍鳥撕扯皮肉的聲音。隨著那聲音,她的惻隱之心慢慢的消去。

就是從這件事開始,若桐的心也跟著一起漸漸麻痺。

沒辦法,要是不學著一起麻痺,面對著三不五時就出現的骸骨屍體,哪個正常人能忍受?

和桐傑剛開始交往,一切非常順利,桐傑也待她很好。

但,就像所有愛情,總是要在時間久後才能清楚看到對方是否真心。若桐同樣的發現了桐傑不對勁的地方。

那是在一個寂靜的夜晚。

若桐在睡夢中被屍鳥捲起的風聲吵醒。她張開眼睛,發現應該在床上的桐傑不見人影。是去廁所了嗎?她起身走向客廳找桐傑。

客廳空無一人。

奇怪……若桐納悶著。去哪裡了呢?都那麼晚了。

有陣翻動東西的聲音傳來。若桐仔細聽,發現是從原本她睡的小房間裡發出來的聲音。

她走到小房間的門前,輕聲轉動手把。她將門開了一個小縫,從門縫中觀察裡面的情形。

她看到桐傑的背影。

他蹲著,在她的行李箱前。她其他的行李、紙箱也被打開,裡面的物品全被翻出來,雜亂的堆在地上。

桐傑就在這堆物品前翻找著東西。

他在幹嘛?若桐突然感到一陣害怕。為什麼他要這樣翻她的東西?他在找什麼?難道……他對她的身分起疑了嗎?

除了不被尊重的感覺外,還有種恐懼的感覺。

桐傑和她交往為的是什麼?他真的愛她嗎?如果真的愛她,又為何要隨意亂翻她的東西呢?有什麼事不能直接問她嗎?他存的是什麼心態?

好多疑問在她心中浮現,包括對這段愛情的疑問。

她沒有進去阻止他,反而悄聲關好門,回到床上。

她躺在床上,想著剛才見到的那幕。

他在找什麼呢?她的行李裡除了存摺和身分證外,就沒有貴重的東西了。

如果被他翻到身分證,她該如何解釋?她身分證上登記的是簡若桐,而不是李錦妍啊!若桐心中開始編織著完善沒有缺陷的說辭。

桐傑知道她上一段受創的感情,或者她就直接跟他說是想忘記過去、想開始另一段新的人生,才會用另外一個名字在這個鎮上重新開始,並不是有意騙他的。

他應該會體諒她。沒錯!就直接跟他說吧!

房門開啟,桐傑回來了。

她背對著房門,無法看到桐傑的表情。緊張感令她身體緊縮,連呼吸都變得不順暢。

桐傑躺了下來,沒有任何對她的疑問。他的手臂攬上她的腰,就像以往一樣。

他沒有翻到身分證嗎?還是要等到天亮起床才問她呢?或者他要找的根本不是身分證?好多問題在她心裡,擾得她一整夜不成眠。

第二天早上,桐傑一如往常,沒有絲毫不對勁的地方,這讓簡若桐開始懷疑昨晚是否只是一場夢?

但當她趁著桐傑上班,跑到小房間查看自己的行李時,那被翻動過的痕跡又明顯的告訴她:這不是一場夢。

她打開放身分證的小皮包,存摺、印章都還在裡面,但是身分證卻不見了。

不會吧!她連忙把行李全都重翻了一遍,還是沒找到身分證。

難道真的是桐傑拿走了?他拿走她的身分證要做什麼?如果只是要查她的身分,直接問她就好,為何要拿走身分證呢?她實在不懂他心裡在想什麼。

晚上桐傑下班,他們一起吃飯,桐傑沒有任何不對勁的表情,和平常一樣跟她聊天。

她也佯裝鎮定,和他有說有笑,但心中開始對桐傑提防起來。

她覺得桐傑很恐怖。

明明就藏起了她的身分證、明明就已經知道她的本名,卻還裝做若無其事的樣子。她不懂他究竟想幹嘛?

現在的她覺得桐傑城府好深、心機很重,他打什麼主意,她是一點都不知道。

他真的愛她?還是另有所圖?

以後的幾天,兩個人都各懷鬼胎的生活在一個屋簷下。

若桐都趁桐傑上班時在家翻箱倒櫃的找,但不知身分證是真的不見還是被桐傑藏了起來,她找遍了家裡任何角落都找不到。

在現在的這個社會,光憑一張身分證就可以辦手機門號、貸款、信用卡,掉了一張身分證就等於掉了好幾十萬的負債!

也許桐傑把她身分證拿去偷辦了貸款……總之不趕快找出她的身分證她就無法安心!

若桐決定等桐傑回來要問問他,好過自己在家胡亂猜測。

當晚,簡若桐找了桐傑到鎮上的咖啡店。

兩人點了簡餐,便坐在角落聊天。

「真稀奇,妳竟會主動要來這裡吃飯,以前怎麼約妳都不來!」桐傑笑著說。

她看著正在吧檯裡忙著的店長。

不想來這裡的原因是店長給她的感覺很不好,可能是剛來這裡時聽到她講的一番話吧!

「若桐鎮啊,是會讓大家無法脫離的一個鎮!」好像是這樣的一句話吧!

雖然有點忘記那時談話的內容,但當時的詭異氣氛和店長的陰森感覺讓她無法忘懷。

店長發現她的視線,便抬起頭對她微微一笑,若桐也露出一個沒有笑意的笑容回她。

用餐當中,若桐有意無意的說:「這禮拜我想回去耶!」

聽到她這樣講,桐傑驚訝的問:「回去?回哪裡?」

「不用擔心!我只是回去拿個東西,當天就可以回來了。」

「拿什麼?」

「身分證啊!」她邊說邊仔細觀察他的反應。

「我身分證沒帶出來,雖然在這個鎮不太需要用到,但還是帶著以防不時之需啊!你說對嗎?」

他點頭:「沒錯!還是帶在身邊好!」

若桐有點失望,她以為這樣多少可以看出他不同的反應。

「你們在聊什麼啊?」店長放下兩個裝著精緻小蛋糕的圓盤,坐在桐傑身邊說:「本店招待。」

「謝謝!我的好桐欣,我最愛來妳這裡吃東西了,每次都有好料招待!」桐傑邊吃邊誇讚。

若桐則是有點不太自在的小口小口吃著蛋糕。

「對了,桐欣,」吃完了蛋糕,桐傑喝了口咖啡問:「妳有沒有想過,一個人隱瞞他的身分為的是什麼?」

若桐一凜,手中的叉子滑落在桌上,發出清脆的聲音。

李桐欣和桐傑同時看向她,桐欣還問著:「妳怎麼了?」

「沒……沒什麼……」她有點心虛的拿起叉子,手還微微顫抖著。桐傑是什麼意思?問這樣的問題,是在暗示她什麼?

「隱瞞身分喔……」桐欣認真的思考著:「通緝犯吧!到處躲藏的通緝犯,可能都會換好幾種身分。」

「沒錯!那還有沒有為了其他事情隱瞞身份的可能呢?」

「這我就想不出來了耶……誰會那麼無聊隱瞞自己的真實身分啊!」

「錦妍,妳說呢?有哪種人會因為其他原因隱瞞自己的身分呢?」他意味深長的笑著問她。

「我……」他到底想幹嘛?

有什麼話不會直接跟她說,一定要這樣拐彎抹角的問嗎?

她有點被激怒,略微激動的回答:「難道一定是通緝犯才會隱瞞身分嗎?也許是某個人有什麼苦衷,不想和過去有關聯才刻意隱瞞身分的啊!」

「也對啦,也是有這樣的理由……」桐欣正在思索若桐說的話,喃喃的說:「但是隱瞞身分還是不好的,有點像犯罪耶……」她這句話算是結束了這個話題,讓若桐稍稍鬆口氣。

看來桐傑一定是知道她的真名了,還故意要套她的話,令她感到毛骨悚然。

沒想到夜夜睡在枕邊的情人心裡是這樣算計她!他到底在想什麼?想做什麼?

經由晚上的談話,更讓簡若桐決定要找出自己的身分證,不要有把柄落在桐傑手上。

第二天桐傑一出門,她像發瘋似的在家裡四處亂翻,也不怕把東西弄亂,執意的要找出她的身分證。

從客廳找到小房間,再從小房間找到廚房,連浴室都翻過了,卻還是找不到。

那麼薄的一張證件,對沒有頭緒的她來說,就像是海底撈針般困難。

若桐失望的走回房間,往床上一倒,也沒力氣去收拾一屋子的雜亂,腦中反覆思索著還有哪裡沒有翻到。

這個房間也找過了,但是好像還有一個地方沒有找過……是哪裡呢?她一直想著到底有哪個地方遺漏了。

突然,她靈光一閃,連忙跳下床,使盡了全身最後的力氣將彈簧床搬開、床板移走。

沒錯!就是這裡!床板下有個男用公事包,上面一點灰塵都沒有,可見近期內有人動過這公事包。

若桐高興的打開公事包的拉鍊。

「這是……」當她看到裡面層疊的紙張時,不禁納悶起來。

裡面不是她的身分證,而是好幾張身分證!她拿起來查看。

這些身分證都是不同的女人,大概有幾十張吧!

偏偏她的身分證並沒有在裡面。

除了這些身分證外,包包裡還有一些保險、房契、貸款的契約書,她仔細比對,發現這些契約上的名字和身分證上的名字是符合的!

漸漸地,有些生活上的瑣事和這些東西連結在一起。

桐傑的刻意接近、邀請她住進他家、偷走她的身分證,難道和這些東西有關?

在她陷入沉思之際,一個聲音突然自身後響起。「妳在找什麼?」

若桐回頭一看,竟然是桐傑!他倚在門邊,眼神犀利的看著她。

現在不到他下班的時間,他回來做什麼?更糟糕的是,契約書散亂一地,她手上還拿著那疊身分證。若桐緊張的說:「我……我在找……找我的……」

「妳在找這個嗎?」桐傑露出狡詐的笑容,右手抬高晃了晃。

那是她的身分證!原來他一直帶在身上,難怪她怎麼找都找不到!

若桐心急的上前伸出手要搶下身分證。桐傑將手一縮,她撲了個空,重心不穩摔在地上。

「妳怎麼把我房間弄得這麼亂啊?」桐傑看看地上散亂的文件,蹲下來問她。

他的聲音依舊溫柔,但卻透著一股冷冽。

「找妳的身分證也不是這種找法啊!怎麼不來問我呢?」

「還我!把我的身分證還我!」若桐喊著,起身想要抓住他的手。

「欸欸!不可以喔!我沒說不給妳,妳幹嘛用搶的呢?」他把手藏在背後,不讓她搶走身分證。

「簡若桐……嘖嘖!沒想到妳的真名和這個鎮也有關係啊!妳說沒來過這個鎮是不是在騙我?我看妳應該也是在這個鎮出生的吧!」

「我不知道……最少我爸媽沒有跟我提過這個鎮!我來這裡之前真的不知道有若桐鎮的存在!」

「是嗎?」桐傑的視線狐疑而冰冷的射向她:「無所謂,誰管妳是不是出生在若桐鎮!但妳來到若桐鎮,就再也無法離開這裡!我不會讓妳離開!」他雖然是用命令的語氣,但聲音卻無限溫柔。

「你到底……到底想怎樣?!」若桐被他的舉動弄得快瘋了,她低頭輕聲啜泣。

她都知道他的秘密,他怎麼還能這麼溫柔的對她?他到底想做什麼?

「我不想怎麼樣啊!我只想把妳留在我身邊。如果讓妳找到身分證,妳一定會離開這個鎮、離開我。我不要妳離開我!」

「我從沒說要離開你啊……」聽到他難過且真摯的話語,她有點動容,快要重新信任他了。

「妳是沒說,但我還是會害怕啊!我要留著妳的東西,讓妳離開了還會回來找我!」

她沉默了幾秒。

她的心在掙扎,掙扎著該相信他,還是要馬上逃離他。

她很想相信他,畢竟之前那些美好的日子她無法輕易忘懷。

好不容易忘掉前一段戀情,難道她又要跟這段戀情告別嗎?

她實在不想再嘗試失戀的痛苦了。

她要忘掉過去,所以逃來若桐鎮,但如果在這裡又受傷,她能逃到哪呢?

「但是那些身分證和房契又是怎麼回事呢?」她對他還是無法信任,那些不同人的證件實在是太可疑了,她要看他怎麼解釋。

他將臉埋在手掌中,一副苦惱的樣子。

「唉!還是瞞不過妳。我早該把那些東西處理掉,我沒想到妳會翻到這裡。這是我的失策。」

「什麼?」她驚訝的問,心中有種莫名的恐懼慢慢浮現。

「我跟妳說過,會來若桐鎮的,除了對這鎮感到好奇外,有大部分都是在外地犯了罪而躲來這裡。妳看到的那些證件上的人都是這樣的人。」

「那……她們的證件怎麼會在你這裡?」

「妳說呢?」他將手放下,出現的臉孔竟是猙獰至極的臉孔,充滿邪惡的狠狠瞪著她。

她嚇到了,雙腿發軟無法站起來,只能用手撐著往後退,遠離恐怖的他。

他怎麼會突然變了一個人?難道他剛才所說的都是謊言嗎?

他根本不愛她,也不是怕她離開,是要謀奪她的財產啊!她怎會沒想到這點呢?從她身分證不見的那一刻起,她就該懷疑了啊!

「嘿嘿!妳真的很聰明,從來沒有一個女的發現我圖謀不軌,只有妳……我應該早點就下手的,不用像現在跟妳說一堆廢話!」桐傑逼近她,臉上表情更顯詭詐,在昏黃的室內讓若桐更害怕。

「你剛剛還說愛我的,怎麼現在就變了樣子?你到底……到底想做什麼?」

「愛妳?這句話我跟那些身分證的每一個主人都說過!」桐傑從褲子口袋裡掏出一條繩子,陰險的笑著。「我不想做什麼!我只想拿到妳存摺裡的三百萬!」

「你這樣是犯罪啊!」她竟然天真的想用法理阻止他。

「犯罪?」他有點錯愕,但隨即仰天長笑:「犯罪?呵呵!看來妳還是搞不懂啊!這個若桐鎮沒有法律,是無法地帶!我想幹嘛隨我高興!況且那些被我殺害的女人全都是罪有應得!她們在外地犯罪所以躲來這裡,哪敢去報警!當然不可能有警察來抓我!我怎麼是犯罪呢?我是制裁那些該死的人!妳不也是犯了罪才躲來這裡的嗎?不要以為我不知道!妳每天都很注意新聞,一定是在看自己的罪行有沒有被發現!在看自己有沒有成為通緝犯!」

「我沒有犯罪!我不是通緝犯!」她激動的哭著說:「我沒有!我只是……只是想躲避過去的我才來這裡的!我根本沒有犯什麼罪!」

桐傑勾起一抹冷酷的笑。

「妳有沒有犯罪不甘我的事,誰叫妳當初要搭上我的車,羊入虎口,妳怪不得我。」

他先將她的腳綑緊,再從公事包夾層中拿出一副手銬,銬住她的雙手。

「來,快點告訴我妳金融卡的密碼。」

「我不說!」她倔強的別過頭拒絕他。

「我就知道妳會有這樣的回答。」他再拿出一隻電擊棒,不留餘力的往她肩膀戳。

「啊──」她痛苦的叫著,全身激烈的抖了一下。一股刺痛酸麻感從肩膀傳至全身,讓她的眼淚掉的更多。

「這還是最小的力量,妳要不要說?不說我就直接把妳電昏!等妳起來我再繼續拷問妳!」

「我……我不說……」

「很好,看來我還要再調高一段囉!」他再度把電擊棒往她身上送去。

這次電擊的力量比剛才還強,讓她痛到無法說話,只能哀嚎著,全身彷彿麻痺似的疼痛。

桐傑無視她充滿痛楚的臉孔,拿著電擊棒在她眼前揮動恫嚇:「說不說啊?」

「我說、我說!」她再也忍受不了這種痛苦了!

電流就像要刺破皮肉一般的流進她的身體,這已經不是肉體上的痛苦了,而是椎心之痛。

因為她沒想到桐傑從沒愛過她,為的只是她的錢,這種心痛比皮肉之痛有過之而無不及。

她望著桐傑,他已不再是之前的他……

不!應該說這才是真正的桐傑。

無情的眼神、非達到目的不可的倨傲表情、凶惡的聲音,這才是真正的他。

她所認識的桐傑只是刻意營造出來的假像。

她灰心了,不帶任何希望,她知道桐傑對她完全沒有愛,她不奢求他會對他感到一絲同情。

她也知道若她堅持不說密碼,桐傑真會殺了她。

她將密碼告訴桐傑。

他滿意的點點頭說:「很好,很乖。」手中的電擊棒卻沒有放下,反倒往她的臉上一揮。

她來不及尖叫,身體劇烈的抖動,昏倒在地。

「我不是跟妳說過,這個鎮好處很多,最大的好處就是,屍體任妳丟棄都不會有人會管。恭喜妳,妳也快成為這座鎮上的一具無名屍。」桐傑不帶一絲感情,冷冷的看著倒在地上昏迷的她說。

黃昏時分,夕陽仍不放過最後一刻展現光芒的機會,紅色光芒怒放,似火焰般的籠罩著若桐鎮。

若桐鎮的奇景不只隨意丟棄的屍體和屍鳥,就連夕陽也那麼與眾不同。

劉桐傑在這刺眼的光線照射下,更顯心浮氣躁。

他氣呼呼的雙手握拳,在心裡咒罵著:媽的!這賤女人!竟敢拿假密碼來騙我!看來回去還得好好整整她才行!

一想到又可以以殘忍的手段虐殺女人,他不禁興奮的輕笑出聲。

他總是在橋邊等著獵物上門,再以彬彬有禮的態度接近她們,偏偏這些獵物一點戒心都沒有,這招屢試不爽!

他用不同的方法和她們戀愛,奪取她們的芳心,騙得她們的錢財後再虐待她們直到死亡,屍體就隨意丟棄在鎮上。

偏偏這個李錦妍,不!是簡若桐!她的戒心特別重,不只用假名來騙他,連假密碼她都說的出口!

之前那些女人雖然也是在外地犯了罪才躲來若桐鎮,但她們所犯的不外乎是詐欺之類的小罪,而這簡若桐……

劉桐傑越想越氣,他加快腳步回家,上了樓梯,打開門,室內一片黑暗,讓他無法看清裡面的動靜。

他撳了電燈開關,走向若桐昏倒的主臥室內。開了房門,透著客廳的光線往內看去,他看不到簡若桐的身影。

她原該倒在地上的,此刻卻不見人影。

簡若桐躲在臥室旁的小房間裡,從門縫窺望桐傑的一舉一動。

她雙手緊緊握著一根鐵鋁棒,準備趁機攻擊他。

桐傑走進臥室,她悄聲跟去,緊握鋁棒的手發抖著,但她仍然要狠狠的給他一擊。

她舉高鋁棒,使盡全身力量正要往他後腦勺打下去時,他卻躲開了!

桐傑身手俐落的閃過攻擊,並抓住她拿著鋁棒的手,用力一甩,把她摔落在地。

「原來妳躲起來啦!想攻擊我?還早咧!」他露出猙獰的笑容,踩住她的手。

桐傑看著她痛苦的表情,心中的興奮感又增加許多,他再加重腳的力氣,狠狠的將她的小手踩到通紅。

「啊──」簡若桐終於忍受不住,尖叫出聲。

「不對!」突然,桐傑想到不對勁的地方,他邊想著邊喃喃自語:「我是上手銬的啊……她怎麼能自己解下手銬呢?」他摸摸口袋,手銬鑰匙還好好的在口袋裡,那是誰……解開了若桐的手銬?這副手銬鑰匙有兩把,一把在他這裡,另外一把在……難道……

還來不及想,他的後腦被重重一擊,倒在若桐旁邊。

「痛……」他喊著,吃力的睜開雙眼看清究竟是誰暗地攻擊他。「是妳!我就知道!除了妳還會有誰!」

他從下往上看,李桐欣的臉在燈光的反射下顯得極度陰森。

「早就知道你在做這種勾當了!」李桐欣拿著原本掉落在地的鋁棒,高高舉起,再度給他頭部一擊。「這樣對待女人,你真是不可原諒!」

桐傑被打的頭破血流,若桐在一旁看的有點於心不忍,畢竟是自己深深愛過的男人啊!眼看桐欣拿著鋁棒又要下手,她急忙阻止:「好了!桐欣!住手啊!」

桐欣卻好像沒聽見,一棒又一棒的往他頭上用力敲下去。

若桐起身衝到她面前,將鋁棒搶下:「住手!不要再打了!」

「為什麼?」桐欣滿臉都是桐傑一點一點噴濺的血,看起來好恐怖。「不是妳說一定要殺死他才肯走的嗎?」

「沒錯……」正在想該怎麼讓桐欣相信她不是心軟,突然窗外一陣振翅聲,還有敲打玻璃的聲音。

她們往窗外看去,幾隻屍鳥圍在窗戶外面,用嘴啄著窗戶,好似要衝進來。

「屍鳥!一定是被血腥味吸引過來的。」桐欣說。

「沒錯!」若桐連忙附和:「要殺不能在這裡殺!到時屍鳥衝進來會吸引大家的注意!我們快點把他抬到車上,帶去橋上丟!」

兩個女人吃力的抬著一個滿身是血,尚未斷氣的男人走下樓梯,若桐去開車,讓桐欣躲在鐵門內,避免讓鎮上的居民看到。

若桐邊走向車子,邊想著桐傑倒在地上的模樣,不禁感到心痛。

她不是要救他,只是……看著他在自己面前被狠狠攻擊,心裡還是很難過,儘管他根本沒愛過她。

算她命大。

桐欣剛好來找桐傑,看到昏迷且被綑綁的她,便找出手銬鑰匙,放了她還叫醒她,救了她一命。

她告訴她桐傑的可惡行徑,桐欣一開始不相信,但當她看到那堆女人的證件時,就不得不相信了。

「這種男人真是不該讓他活在這個世界上!」桐欣好有正義感,憤恨不平的說。

她將車開到門前,看看四周,一個人都沒有,她放心的和桐欣一起抬著桐傑。

她抬著桐傑的頭,桐欣則抬著腳。

桐傑頭上的血沾到她的手上、衣服上,讓她看了怵目驚心,費了一番功夫才將他抬上車子後座。

「等等!我先上樓拿個東西!」桐欣回頭走上樓梯。

屍鳥已經從窗戶移來車子上方了,牠們振翅的聲音就在她耳邊環繞著。若桐坐在後座,抱著桐傑的頭。

不可否認,她……依然留戀著他……

桐傑奄奄一息,他的身體軟趴趴的,剛才對付她的狠勁都消失不見。

「為什麼……為什麼我所愛的男人都是這樣……為什麼你要這樣對我……」她低頭痛哭著。

「妳……」一聲微弱的聲音從桐傑嘴中發出。

若桐吃驚地看著桐傑。他整張臉都被打的變形,眼睛都腫的睜不開,更別提頭上一直血流不停的傷口了。

「桐傑!你要說什麼?」她著急的想知道桐傑在這時候還想說些什麼話。

「妳……不要……信她……手銬鑰匙……一把在……她那裡……」桐傑吃力的說著。

「什麼?!」她有點不敢相信自己聽見的話。

「她……背叛我……最壞的……其實是她!」

「桐傑!這是真的嗎?」怎麼可能……桐欣幫了她、救了她一命!怎麼可能會是他的同夥呢?

「怎麼了?」桐欣下樓,聽到她的說話聲,狐疑的問。

她急忙佯裝無事的說:「沒……沒事!」

「真的沒事嗎?」桐欣走到車前,探頭進去觀看桐傑的情況。

但若桐已經緊張到整個人往後縮在車門邊,態度極不自然。

面對眼前這不知是敵人還是朋友的女人,要她自然應對真的很難。

「妳怎麼了?為什麼躲我?」桐欣微笑著,傾身向前靠近她。

儘管她想表現出和善的樣子,看在若桐眼裡卻覺得她心懷不軌,連笑容都那麼奸詐。

「到底怎麼了?是不是桐傑剛剛說了些什麼?」她虛假的笑著,越來越貼近若桐。

此刻,簡若桐心中的恐懼感越來越增加,絲毫不遜於對桐傑的恐懼。她覺得桐欣週遭散發出一股邪魅氣息,比桐傑還邪惡。

她不認識桐欣……她不了解桐欣……

「別靠近我!」簡若桐大喊著,她拿出在桐傑上衣口袋裡摸出的硬物,情急之下就往桐欣臉上戳。

「啊──」伴隨著淒厲的喊叫聲是大量噴濺出的鮮血,噴的她全身都是,連車子都不能倖免。

這時她才看清楚手上握的是一把鋒利的匕首!這把匕首準確的刺進桐欣的眼窩,當她拔出匕首時,連眼珠都一併拔了出來。

簡若桐看到匕首上血淋淋的眼球,嚇的隨手一丟,打開車門往外逃去。

尖叫聲很快就沒了,她往車窗內探看,桐欣已經趴倒在桐傑身上,她身體一陣一陣的抽搐,已經快要斷氣了。

不行讓他們死在她的車上!這是她現在唯一的念頭。

要是讓他們死在她車上,她一定脫不了關係的!就照原定計劃將他們載去橋上丟棄好了!

簡若桐匆匆上車發動引擊,得快點離開這棟房子,剛剛的尖叫聲想必吸引了居民的注意。

車子開動,但屍鳥的振翅聲沒有消失,反而越來越大聲,還緊緊的跟隨在車子上方。

這些屍鳥在等待著車上的兩個人斷氣,若桐得要快點開到橋上,還要脫掉他們的衣服,這要花上一段時間。

若桐的腦中一片混亂。

她愛的男人要殺她,而救了她的女人卻不值得信賴……難道真的是這個鎮太詭異,連人心都變的如此薄弱、如此不可捉摸嗎?

她再也無法相信人,再也不能信賴任何一個人!

已經快開到橋上,突然車子劇烈的震動著,她花了好大力氣才穩住方向盤。

正在納悶是怎麼回事,一隻尖銳的紅色長喙穿透車頂刺到副駕駛座旁的椅背上!


屍鳥開始攻擊了!她從後照鏡看去,桐欣已經停止抽動,她斷氣了。

飢餓的屍鳥不停地用長喙戳穿車頂,還有好多隻屍鳥從遠方的天空飛來,全是為了吞噬已斷氣的桐欣。

情急之下,車速越來越快,前方突然出現一團模糊的黑影,在路燈的照映下更顯詭異,簡若桐還來不及細看,那團黑影便飛速的朝她俯衝而來。

當她看清那是一隻巨大的屍鳥時,牠已撞破擋風玻璃,破裂的玻璃碎片飛散到若桐的臉上,刮傷了她的臉。

「啊──」若桐一時驚慌,方向盤打歪了,車子撞向橋旁的護欄,她也因這劇烈的撞擊力量而昏了過去。

約莫五分鐘過後,簡若桐從渾身疼痛中甦醒過來。比起剛才的混亂,此時四周竟是一片莫名的寂靜。

「怎麼回事……?」她搖搖仍然暈眩的頭,試圖睜開沉重的眼睛。

當她一張開眼睛,映入眼簾的赫然是隻巨大的屍鳥!牠站在破裂的擋風玻璃前,紅色眼睛目光炯炯的盯著若桐。

從沒有人看到屍鳥的真面目,但她卻看到了!

更讓她驚訝的是屍鳥的面孔……和一般鳥無異,唯一的差別就是牠們的臉孔是由一張一張拇指般大小、血紅的臉孔組合而成的!

在這堆臉孔中,若桐看到了一張面熟的臉……不就是那個曾向她求救的受虐男孩的臉嗎?

她始終忘不了男童求救時的表情:彷彿找到希望般的驚喜,卻在他們不肯施救下轉為絕望、漠然的表情。

原來屍鳥的臉就是由牠們吞食的人類面孔組成的!

若桐感到作嘔欲吐。

眼前屍鳥的臉彷彿患有皮膚病似的,大小不一的人類面孔就像疙瘩似的令她感到噁心。

她打開車門準備下車,卻發現車子四周、後座、副駕駛座,都擠滿了屍鳥!

每一隻屍鳥都露出虎視眈眈的眼神望著車後座的兩具屍體,卻沒有一隻有任何動靜。

牠們就像等待開飯,靜靜的待在一旁,銳利的眼神透露出飢餓和不耐。

若桐想到桐傑說的:屍鳥要等屍體衣服脫掉後才會開始進食。

儘管全身疼痛不已,耳鳴也因頭痛沒有停過,她仍然決定把桐傑和桐欣的屍體拖下車、並脫下他們的衣服,要毀滅證據,就得靠屍鳥……

沒錯!要靠屍鳥毀滅證據!想到這,若桐突然恍然大悟,嘴角浮現出一抹陰暗笑容。

她怎麼沒有想到這一點呢?

屍鳥能毀掉的證據不只是這兩具屍體啊!

還有她在分手的那一天就殺掉的前男友啊!

她逃到若桐鎮,就是怕別人發現屍體,每天注意新聞,也是因為怕罪行被發現。

她必須先解決掉眼前這兩具屍體,再離開若桐鎮載另外一具屍體來這裡!這樣她就不用每天提心吊膽的擔心屍體被發現了!

怎麼到現在才想到這一點呢?她笑自己的笨。

桐傑說的沒錯,若桐鎮真是個好地方啊!

她開門下車,那些屍鳥自動飛開讓她便於行走。

正要關上車門時,「碰!」一聲猛烈的撞擊聲將她撞離地面!

一部疾駛的貨車停下,穿著汗衫短褲的司機下車,懊惱地看著趴伏在地上,滿身是血的若桐。

「唉!又撞死一個了!這個月還真倒楣啊!」

「救救……我……」若桐睜開眼睛,對面前的人乞求。

「我怎麼救妳啊!我不想負刑責啊!小姐!這樣算過失殺人哪!妳原諒我……」

司機蹲下解開她上衣的鈕扣,邊喃喃對她說:「妳看妳下半身都支離破碎了,還是早點解脫早點投胎,好過下半輩子癱瘓啊!」

她吃力的抬頭一看,天啊!她的腳呢?她兩隻腳分散在對面的行車道上,撞擊力道之強烈,讓她的血肉飛散在橋上,奇異的是身上竟感受不到疼痛,也許是痛楚到達了某種極限讓她失去了知覺。

啊,原來看到屍鳥的真面目的下場就是死啊……難怪從來沒人見過屍鳥的臉,因為見到的人都死了……

她只感覺到身體內的某種力量漸漸消失,感覺……還有好多事沒去做……要把桐傑和桐欣的衣服脫掉……要把前男友的屍體搬來這裡讓屍鳥幫她解決……還有好多好多,她想不起來了……

司機的聲音在她耳邊響起:「若桐鎮真是個好地方啊!讓我解決了好多被撞死的屍體,要不然啊,不知道會賠多少錢呢!我想妳也是一樣的想法吧!我會幫妳把車上的屍體衣服都脫掉,妳放心走吧!」

她聽到屍鳥振翅飛來的聲音,眼中出現的最後一個景象是屍鳥的臉,那佈滿人類臉孔的臉……在那眾多的臉中,她看到了桐傑,也看到了她自己……



歡迎來到若桐鎮!這裡有淳樸的人們、自然的景色、稀有的屍鳥,還有滿佈遍地的屍體!若你不怕自己成為這座無名屍鎮的無名屍,那麼若桐鎮永遠張開雙臂歡迎你!



幸福是一種感覺。
沒有道理,沒有原因。
當我看見你,甜美的微笑自然湧上眉間,
那就是一種幸福。
來自於你給的,幸福。
獻花 x0 回到頂端 [樓 主] From:台灣中華電信 | Posted:2005-01-05 23:43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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