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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鬼話] [轉貼]魔裙
魔裙


在一片碧綠的原野上,一個少女身穿黃裙,騎了一匹健馬,放開四蹄,向前馳騁。

這少女本來長得已美,這時候,雙頰出現激動的紅暈、兩眼水汪汪的,更顯得異常動人。

她名叫小倫,家住在不遠處那座古堡內,平日她不大愛騎馬,但今天不得不藉騎馬來發洩一下。

奇怪的事情是在今早發生的。有一個陌生人把一件禮物送到古堡來,聲明交給三小姐小倫收。女僕問他是誰送來的,來人卻怎麼也不肯說。

小倫好奇心動,把禮物打開一看,是一條淺黃色的裙子。這裙子外表沒有什麼特別,不過顏色很鮮艷。小倫試把它穿在身上,合適極了。對鏡子一照,那裙子好像能化腐朽為神奇,非但令她體態輕盈、身形美妙,而且,連相貌、膚色也改變了,使她一雙眼睛明媚照人,雙頰桃紅,說不出的嬌艷可愛。

這是怎麼回事?小倫有點不相信。她把裙子脫下,換上平日的衣裳,馬上,她眼上的光采減退了,險上的膚色蒼白了,身體的動作笨拙了,她對自己竟然非常不滿意。然後她再穿上那條黃裙,立即,恍如耍魔術一般,艷麗又回到她身上來了。

這次穿上,她不想再脫下。心想,不知誰送這份神秘的禮物給她。也許是爸爸,也許是媽媽,但兩個人都到倫敦城裡去了,使她無法詢問。

那裙子稍為穿著久些,她逐漸覺得有點心緒不寧,坐立不安。由於她今年只有十七歲,還沒有過男朋友,不知道這種情形,就是俗語所謂的春心動盪。

她照照鏡子,臉更紅了,眼上的水汪汪的神態更動人了。唉,這樣美麗的容顏,將來不知給誰欣賞?她心情激盪,急需藉什麼來發洩一下。於是,想起騎馬。便走到馬槽中,把自己的愛馬「喜兒」拉出來。騎上馬背,放韁奔馳,在強烈的動作感中,使她覺得稍為舒服一點。

然而,那種舒服的感覺只一陣子就過去了。很快地,她心裏的躁熱和難受如故。

草原上有一間小屋,一個青年正在旁邊鋸木。他的上半身赤裸,露出堅強有力的肌肉。

小倫在馬上見到他,不知怎的,竟生出一種強烈的感覺,想讓他將自己緊緊抱住。

這種感覺是她從所未有的。自己也感到臉紅起來。

然而這種需要是那樣強烈,使她一直馳到那青年面前,跳下了馬。

她沒有說一句話。只是靜靜地望著他。兩眼水汪汪的神態更迷人了,臉頰也更紅了。

青年停下手中的工作,回望著她。起初只是好奇。後來,他似乎受到少女的表情的感染,他的胸膛劇烈地起伏起來。

他伸出粗壯的手臂,一拉小倫那嬌怯的手,小倫不由自主地倒入他的懷中。他們一句話也不說,情熱如火,倒在草地上。原野是那麼廣闊,他們的嘴唇貼在一起、身體貼在一起,翻來滾去……

小倫幾乎喘不過氣來,她現在才知道,剛才所需要的正是這種感覺。

他們幕天席地,享受了男女間最大的神秘和歡樂。後來當他們靜靜相對時,小倫感到羞不自勝。

「這是怎麼回事,怎麼回事……」她槌打著自己的胸膛。

「妳怎麼啦?」那青年問。

「我怪我自己!」小倫放聲大哭。

「都是我不好。我知道妳是關家的三小姐,金枝玉葉,妳也許不認識我,我叫阿陸,只是個窮光蛋。我從來沒有接觸過女人,但我保證,會永遠對妳好的。」

小倫沒精打采地站起來,她不去理會阿陸,翻身跳上馬背,跑了。留下阿陸獃獃地站在那裡,望著她的背影。

小倫一聲不響,策馬飛馳,一陣傾盆大雨忽然落下來,淋得她全身濕透。然而那雨水的涼意,消除不去她心頭的難堪和羞恥。她怎樣也想不到自己竟會去找一個陌生男子,和他在曠地上做出那種事情。

她回家後,拚命跑進自己房內,關起門來。

門外忽有輕輕的敲門聲:「小倫,妳不是不舒服吧,我看見妳在滂沱大雨下騎馬。」是二姐紫心的聲音。

小倫拭乾了淚,打開房門。她不願將那羞恥的事情告訴二姐,只含糊地承認身體有點不適。

紫心一眼望見小倫的裙子:「咦,這條裙子什麼時候做的,很好看。」

小倫漫應一聲,她不願多說話,因此把這件神秘禮物送來的經過也隱去不提了。

紫心見小倫沒精打采,搭訕了兩句,便自回去房中。

她是個書迷,平日沒事總是在房裡看書。這時候從書架上拿了一本莎士比亞的書,正要觀看,忽然一件奇異的東西觸及她的眼簾。那不是小倫的黃色裙子嗎?怎麼會在自己的小几上?

她好奇地拿來看看,並在身上比了一比。只覺得非常合適。忍不住又試穿在身上,對鏡一照。呵,美麗極了,連她自己也不敢置信。怎麼竟比平日美麗那麼多,那臉孔紅艷艷的,兩眼帶著說不出的風情,像朵初放的玫瑰。

「這難道是我自己嗎?」她越看鏡子越喜歡,低迴顧影,異常滿意。

平日在書中所得到的幻想,一時都湧上腦際來了。「怎麼像我這樣的女子,也得不到男人憐愛?」

「這都怪我住的地方太偏僻,如果是住在大都市,現在也許有幾隊的男朋友跟在我的身後啦。」她又想。

幻想像潮水一般,一發不可收拾。不知怎的,一股強烈的衝動從心底湧出來,她竟恨不得立即有一個男人能對她細意愛憐。

她倒在床上,翻來覆去,無法抑制那種慾望。但這時候,到那裏去尋找男人呢?

屋裡的男人只有兩個,一個是司機,已經開車送父親到城裡去了。剩下的一個是「花王」老惠,已五十餘歲,相貌醜陋,而且是個駝子。

當想到老惠時,紫心暗罵自己:「想男人想瘋了嗎?就是全世界的男人死光了,我也不會要他!」

可是這屋裡除了他,就沒有別個男人。兩三分鐘後,她不覺轉念道:「唉,管他是什麼怪物呢,只要他是男人,我……我……」

她再也忍不住了,從床上一跳而起,「登登登」地跑出房門,跑下扶梯,直走到老惠的房間去。

當他啟門的時候,老惠大出意外:「二小姐,有什麼吩咐?」

紫心不答他的話,推門而入,反手把房門掩上。

「我要你……」紫心面紅心跳,勾引男人的事,這還是第一次。雖然對方是這樣醜陋,但如果他說一聲拒絕,她真會無地自容了。

「我會做的,小姐,妳要我做什麼事?」老惠的答話使她稍為放下了心。

「把我抱緊,吻我,愛我!」她鼓足勇氣說。

「這……」

「不用害怕,來吧。」紫心仰起面,緊閉雙目。老惠看出紫心有點異樣,但他仍然不敢相信有這樣的事。

「唉,快點啊。」紫心催促著。

老惠笨手笨腳地伸手觸摸紫心的腰肢,只這一相碰,兩人都像觸電一般。紫心再壓抑不住了,她主動地把老惠緊緊抱住,一張紅唇熱烈地吻他的鬍子,她的身軀像蛇一般扭動。

紫心在情慾正濃時,什麼都顧不住。可是在完事後,一望見老惠那醜陋的尊容,不覺「哇」的一聲哭出來,立即穿上裙子,頭也不回的走了。

她回到自己房內,把自己泡在浴缸中,細細地沉思。這是她的習慣,每逢遭遇挫折或疑難的時候,便把自己關在浴室內,泡一整天。

她實在想不到,自己一向以矜持自稱,為什麼會變得這樣淫蕩,要找一個醜陋的男人?莫非那條裙子有毛病?

她是喜歡看書的人,聯想力很豐富。她發覺這條裙子有幾點可疑的地方:一、為什麼會無端出現在她房中?二、為什麼一穿在身上,會覺得皮膚、面貌都漂亮起來?三、為什麼緊接著便綺念頻頻、不能自已?

她越想越可怕,覺得非去跟小倫問明白不可。

她走到小倫房中去,但她的情緒還沒平伏過來。

「二姐。」小倫叫了一聲。下面有一句話她沒有說出……怎麼妳又來了?

「小倫,我問妳,剛才妳不是穿過一條黃色的裙子?」

「嗯。」

「現在在那裏?」

小倫四處望了一眼,不見那裙子的蹤影,說道:「奇了,剛才還在這裏的。」

「是不是這條?」紫心把手中的黃裙一揚。

「是啊,怎麼會在妳手上?」

「妳穿上這條裙子時,有發生什麼奇異的事沒有?」

「沒有。」小倫低頭,臉上無端一紅。

三妹,我告訴你一件奇怪的事情,你要答應我,不向別人說起。」

小倫點點頭。於是紫心把那黃裙怎麼樣無端在她房中出現,她穿了以後,心情動蕩,坐立不安,竟去找那「花王」老惠,作了一件不可告人的事情。

既然二姐坦白說出來,小倫也沒隱瞞的必要,便把早上在郊外策馬,怎樣和一個小伙子在荒野中親熱的經過說出來。

「這就是了,」紫心道:「毛病是在這條裙子身上。」

「那個送裙來的人一定心懷不軌,或是與我們家人有仇,才這樣陷害我們。」小倫恨恨的說。

「不管怎樣,我們把裙子燒掉再說……咦,那裙子呢?」紫心四處找裙子,但那黃裙已不翼而飛。

「鬼,有鬼!」紫心低聲說著,覺得有一股涼氣從背脊直冒出來。

「哎,妳不要嚇我!」小倫膽子小,三腳兩腳跳到床上,縮進被窩中。

就在這時,外面有汽車喇叭聲,響了兩下,紫心知道父母親和大姐安嘉回來了。

「我們要不要對媽媽說?」

「我不知道,媽媽也許會怪我們。」

「倘若不說,我怕還有更不祥的事情發生。」

小倫打了個寒戰,道:「二姐,不要再說了。」

她們兩個人走出大門,去歡迎父母親。

父親關爵士,身高六尺,雖然五十餘歲,仍然十分英偉。母親關夫人年輕時顯然是個美人,現在還是那樣的雍容高貴,有動人的徐娘風韻。

「家裡沒有出什麼事吧?孩子們。」

紫心和小倫同時搖搖頭,但神色卻很不自然,大姐安嘉一眼就瞧出來了:「小倫平日嘰嘰喳喳的,怎麼今天這樣沉默?」

小倫垂下頭,不敢作聲。紫心道:「媽,我們有件事情想告訴妳。」

「好吧,到我房中來。」關夫人微笑說。

在關夫人房中,紫心和小倫把那神秘魔裙的事,吞吞吐吐地告訴媽媽。關夫人的神色越來越凝重,在房中來回走著,喃喃地說:「她的報復真的來了。」

「媽,妳知道這件事情發生的原因?」紫心和小倫不約而同地問。

「我知道?我何止知道!」關夫人高聲笑著,那神情有點詭異。

她緩緩地坐下來,述說一段驚人的往事。

二十四年前,關夫人是倫敦一個美女,關爵士愛上了她,二人談論婚嫁,但關爵士本身已有一個妻子,名叫里娥。他要和里娥離婚後,才能和現在的關夫人結婚。

本來這件事情在英國也很尋常,但里娥卻是一個妒忌心極重、脾氣極大的女人,不幸她對關爵士愛得那麼癡心。在離婚之後,她異常痛苦,用玻璃片劃傷了自己的臉孔,過著昏天黑地的日子。

有一天,她攜帶一枝手槍,親自上門找關夫人。關夫人吃了一驚,非常害怕,里娥狂笑道:「妳要我的丈夫,我要妳的命。」

她向關夫人連開了三槍,但槍法不準,只傷了關夫人的手臂和肩膀。接著,關夫人的兄弟出來把里娥擒牢。

在法庭上,里娥被判罰服刑三年。她入獄後,備嘗非人的生活,越發加深了她的仇恨。

以後,便沒有了她的消息。事隔約一年,有一個陌生的女人來拜訪關夫人。她自稱是里娥的同伴,出於善意,特地來把里娥在獄中所作的事告訴她,要她提防。這女人說,里娥在獄中一塊牆壁上畫了一個女人像,上面寫了關夫人的名字。每天用手指去挖女像的面孔,到她出獄時,那牆壁竟被挖穿。

里娥把牢獄的磚牆當作關夫人,每天用手指去挖它,竟挖開一個大洞,事後據獄卒觀察,上面有血跡。

關夫人聽到這裡,心神為之一震。

「但妳不要害怕,我們推測,那血跡其實是里娥手指留下的,她每天用力挖牆壁.手指遭到很大的損傷,留下一些血痕,絕不稀奇。我特地來此,要妳警戒的還不是這些。里娥在獄中結識了一個非洲女人,那女人告訴她,非洲有一個巫師,可以幫助她向任何人復仇,只要她把自己獻給他做奴隸便可。里娥表示,倘若能夠復仇,她一世為他做牛做馬,也心甘情願,就這樣,她與非洲女人約好了,一出獄,便跟她到非洲去。」

陌生來客說到這裏,頓了頓。「那非洲女人確有點邪門,在獄中人人都怕她,她能預知別人的未來,能令靜物移動,能夠一個月不吃飯……我們懷疑里娥結識了她,十分危險,所以要妳小心在意。」

來客說到這裏,就告辭了。關夫人送她金錢,卻拒而不受。只說是出於一番善意,不願好人受巫術所害。

二三年後,一天,關夫人收到一封由非洲來的函件,上面沒有文字,只劃了一條裙子,裙子下是一個火爐。關夫人不懂其中意義,但一想到里娥可能在非洲,而這封函件又是那樣神秘,不禁打了個寒戰。

她趕忙把那文件燒掉,並將事情與關爵士商量。關爵士笑斥為無稽,指她太緊張,由於他的鎮定,關夫人的心情才好過一點。

日子照常的過去,沒有什麼事情發生。然而每年同樣的時候,必收到一封郵件,上面也總是畫著一條裙子,下面一個火爐,那火燄似乎越來越大。在去年收到的信上,火上還增加了幾個人頭。關夫人十分恐懼,她料想里娥的報復總有一天會到來。

現在,關夫人暗嘆說終於來了。

紫心和小倫聽完媽媽的叔述,面色蒼白,不作一聲。

良久,小倫才打破沉寂問:「現在這魔裙不知道要怎樣進一步害我們?」

「它先是奪去妳們姐妹的貞操,要妳們出醜,說不定還有更毒的變化。」關夫人說到這裏,忽然驚問道:「安嘉呢?」

「大姐回到她的房中去了。」紫心說。

「不好了,快去找姐姐,也許那黃裙已到了她房中。」關夫人說著,急向安嘉房中走去,紫心和小倫跟在後面。「安嘉,安嘉。」關夫人一堆安嘉的房門,應手而開,房內並無安嘉的影子。

「槽糕,一定出事了!」關夫人對發生在自己身上的事情尚能鎮靜,但發生在女兒們身上,卻使她手足無措。「快找有男人的地方!」紫心見機極快。

「男人?除了妳父親之外,只有兩個……司機和花王老惠。這樣吧,我去找司機,妳們去找老惠。一定把姐姐救回來。如果有意外,便大聲呼救,懂嗎?」

關夫人走向司機的房間,還沒有走近,已隱隱約約聽到一個女人放蕩的笑聲。關夫人的眼睛像要冒出火來。她聽出那女人果然是安嘉。

她人還未走到房前,先脫下一隻鞋向司機的房門擲去,目的是希望越早阻止發生醜惡的事情越好。

鞋子劈在那門板上,發出「拍」的一聲巨響。裡面的笑聲頓時停止了。

這時,關夫人已趕到門前,高聲道:「安嘉,快出來。」

裡面沒有應聲。

關夫人在房門上用力敲著,叫那司機的名字:「費羅,大小姐吃了迷幻藥,她的行為迷失了本性,你要幫助她。我知道,她企圖引誘你,這是她的錯,我不會怪你的。」

過了片刻,那房門終於開了。

司機費羅垂手站在門旁,安嘉失魂喪魄地坐在床邊。

關夫人見安嘉衣服整齊,似乎還未做出丟人的事情。再一望她身上,果然正穿著那條黃色的裙子。

「孩子,妳沒出什麼事吧?」關夫人關切地過去扶住女兒。

安嘉神情冷漠,好像嫌母親多事一般,然後,她又望向費羅,臉上立即出現野性的光芒。

「媽,我要他。妳不要阻止我!」她站起身來,向費羅懷中撲去,緊緊摟著他。

費羅當著關夫人的面,不知如何是好,既不敢拒絕大小姐,又不便對她作出親熱的表示。

關夫人見女兒狀如瘋狂,十分焦急。她盯著她那條黃裙,暗想:「它的魔力真厲害,我一定要先把它除下來!」

她對司機道:「費羅,替我捉住她兩隻手。」

費羅照樣做了。關夫人上前要脫下安嘉的裙子。安嘉掙扎道:「媽,妳在幹什麼?」

費羅也很驚異,關夫人既然不願女兒跟他親近,為什麼又當著他的面脫下她的衣裳?但關夫人費了很大的勁,也無法把安嘉的裙子脫下來,那裙子像長在安嘉身上一般,無論怎樣也拉不動。

關夫人滿頭大汗,叫道:「有沒有剪刀?」

費羅向房中的一個架子一指:「在上面。」

關夫人把剪刀拿下,要將安嘉的裙子亂剪,耍將它剪爛。然而那裙子的質料雖與一般布料無異,卻剪不動分毫。

關夫人氣憤地道:「邪術,邪術!」

安嘉見她束手無策,忽然歇斯底里地笑起來,叫道:「珍櫻!」

珍櫻是關夫人的小名,女兒平日決不敢用這個名字叫她的。關夫人大驚道:「妳剛才說什麼?」

「安嘉,妳是在對我說話嗎?」關夫人又問。

安嘉臉上作出輕蔑的表情:「告訴妳,我含冤忍辱,到了非洲,每天苦練,為了什麼?妳應該知道我是誰了吧?」

「啊……」關夫人嚇得退後了一步。

「哈哈,哈哈,」安嘉大笑,那笑聲令人毛骨悚然。「我不是安嘉,我是里娥,妳懂了嗎?」

「不,不!」關夫人面無人色。

「這些年來,我一直記掛著妳,無時無刻不關懷著妳,」安嘉說時,牙齒咬得格格作響:「就怕我回來的時候,妳已經離開人世,使我二十年的仇恨無法報復!」

「……」

「為了報仇,我付出的代價不小,從牢獄出來後,我便到了非洲,跟著一個大法師,每天苦練。我成了他的奴隸,每天聽他呼喝,差來遣去。我說出我的目的後,師傅還要我付出生命作代價,把我的靈魂化成這條裙子。他說,保證我的復仇得到成功,我還有什麼要求呢?」安嘉一面說,一面掙扎,擺脫司機捉牢她的手,自己在面上亂抓,抓出了幾條血痕,又把自己上衣脫去,露出一個赤裸的上身,對司機招手道:「費羅,你要我嗎?來呀,我給了你!」

關夫人雙目流淚,眼看自己的女兒被里娥的妖術(鬼魂?)折磨,心痛萬分,她一挺胸,說道:「好吧,一人做事一人當,妳要報仇的對象是我,妳快點把我弄死,不要欺負我的女兒!」

「有那麼簡單?我要妳慢慢受痛苦的煎熬,一寸一寸的死!」

那附在安嘉身上的幽魂續道:「我要令妳的女兒一個個失貞敗節,鬧得這附近一帶的人,誰都知道那淫蕩的媽媽生下三個淫蕩的女兒。這之後,我才慢慢將她們弄死,隨便我用什麼法子去折磨她們,然後才是妳……」

「惡魔,我和妳拚了!」關夫人越聽越氣惱,向安嘉身上撲去。

安嘉一閃躲開,奪門而出,她身上沒穿上衣,兩足也赤裸著,只穿著那條黃色的短裙,向大門外奔去。

「安嘉,安嘉!」關夫人愛女情切:「妳快回來,不能夠這樣在外面跑!」

但任憑她怎樣叫,安嘉早已失去蹤影,關夫人從來沒有遭遇過這樣的驚慌和打擊,她兩足一頓,暈倒在地上。

當她醒來時,已在自己的房中,關爵士和女兒紫心、小倫在她的床畔陪著。

「安嘉呢?」關夫人第一句便問。

「我們沒法追到她,不知跑到那裏去了。」

「沒有用的,魔鬼附在她身上!」關夫人哭喊著。

「我知道妳的心情難過,我何嘗不如此?」關爵士沉重地道:「其實這罪過完全在我身上,與妳和女兒無關。我認識妳時,妳並不知道我已婚。里娥決不應把怨恨放在妳們身上。現在,我已打了電報,把倫敦城的一位東方高僧請來,對付這一類事情,東方人比我們有辦法!」

關爵士一面說,關夫人一面幽幽她哭泣著。

當此時,安嘉正跑到五里外的小鎮上,她半裸的身體馬上引起眾人圍觀。

她對著路人戇笑。有一些輕薄的男人站下來,調戲她,她也不以為忤。反而拉那些男人的手去撫摸她的身體,逗得路人更加發噱。

有一些旁觀者認得出這是關爵士的女兒,不知怎麼變成如此瘋瘋癲癲的。

安嘉以半跑半跳的姿態,一直向前走去,到了一個商店門口,她直闖而入,向一個三十餘歲的店主人投懷送抱,在他臉上連連親吻。

「這……是怎麼回事?」店主手足無措。

「我要你和我……懂嗎?傻瓜!」安嘉瞇起眼睛,做了個媚蕩的表情。

「不……我太太在屋裡。」店主結結巴巴地說。

「不要管她嘛!」安嘉索性坐在店主懷中,替他解開衣鈕。

這時外面的路人已圍攏了門口,透過玻璃窗櫥,把這幕活劇看在眼裡,哈哈大笑。

正熱鬧間,一輛警車聞風而至。警察已接到關爵士的報案電話,推開眾人,進去把安嘉拉出來,安嘉破口大罵,把一些最粗俗、下流的市井俚語都罵了,聽得旁觀的女人為之臉紅。

警察把安嘉帶入一個拘留室中,鎖在一條柱子上,急電關爵士,報告經過。關爵士在電話中說:「今晚無論如何不要放開她,直到我與一位高僧趕到來為止。」

這晚,紫心和小倫先來到鎮上警署,看顧安嘉,但安嘉好像不認得她們,大吵大鬧,又當著眾人的面,拉屎撒尿,弄得一身又髒又臭。但紫心遵照父親的囑咐,完全不理她。

第二天中午,關爵士才接到那倫敦來的高僧,法名「無嗔」。匆匆趕來鎮上警署。高僧年紀已七十歲,鬚髮皆白,面目慈祥。

他一見在迷魂狀態下的安嘉,叫一聲「阿彌陀佛」。接著又喃喃地說:「一念之嗔,竟致於此!」

關爵士問:「怎樣?有法可想嗎?」

無嗔道:「先把她帶返府上,再說。」

關爵士等開車把安嘉載回家去。一路上,仍然用手銬把她鎖緊,怕她逃脫。

回到家中,關爵士命把安嘉鎖牢關進地窖,無嗔和尚也把自己關在地窖之內,向主人家討了一些素菜,廚房用具,又討了幾瓶美酒,此外還要了一桶豬牛血。一切配備停當後,便關上地窖的鐵門,吩咐關家眾人,無論聽到什麼聲音都不要理會。

無嗔在裡面擺開廚具,好整以暇地燒起素菜來,安嘉則被綁在一條柱子上,瞪著雙眼望他。

無嗔的烹飪手法顯然十分高明,不一會,香氣四溢。安嘉轉動著身子,好像饞涎欲滴。

無嗔不理會她,倒了一杯美酒,吃了一片素菜,點頭嘆道:「好酒,好菜!」

安嘉又吞了一口唾沫,無嗔自言自語:「讓我慢慢吃喝,天塌下來,不干我事!」

安嘉再也忍不住了,叫道:「喂,大和尚,你就只懂得吃喝嗎?」

「自然,民以食為天,除了吃喝,還有什麼大事?」

「你不是存心來對付我的?」

「我為什麼要對付妳?我和妳無怨無仇,妳走妳的路,我喝我的酒,各不相干,再說,妳瞧我像有能力對付妳的人嗎?」

「自然沒有。」

無嗔自斟自酌,喝完了一滴酒,又開第二瓶。

他微笑道:「妳要吃菜喝酒嗎?不要客氣,反正我一個人也吃不了這許多。」

安嘉露出遲疑的神情。

無嗔在自己的面前多擺了一個杯子,滿滿的斟了一杯美酒,說:「來吧,這酒又不是我的,反正有人供應,妳何必客氣!」

附在安嘉身上的幽靈,再也受不住誘惑,叫道:「我來了。」

立即,無嗔面前的一杯美酒被喝個光,幾碟素菜也有被人大口大口地吃著的樣子。

無嗔替她又添了一杯美酒,笑道:「怎樣?貧僧的烹飪手法還不錯吧?」

對方沒有答話,但酒杯內的酒又慢慢少了下去,無嗔向柱子上的安嘉一望,見她頭顱垂下來,臉色蒼白,嘴角流著白沫。知道鬼魂已不在她體內,卻在自己桌邊飲酒吃菜。

無嗔不動聲色,繼續為里娥斟酒,眼看她喝了一杯又一杯,面前的菜餚也被她吃了大半,那喝酒的速度已逐漸放慢。無嗔說道:「菜快沒有了,讓我再燒一些,好好吃個痛快。」

他站起來,趁對方不在意,突然提起那桶豬牛血,向安嘉身上潑去,把那黃裙全沾污了,只聽得酒杯「叮」的一聲掉在地上,接著聽見一陣哀鳴之聲,無嗔念了一聲「阿彌陀佛」,叫道:「善哉,善哉,從何處來,歸何處去!」

桌上的酒杯菜碗,一陣、一陣乒乒乓乓打得亂響,在屋內飛來飛去,無嗔端坐不動,默默地念經。那些碗碟在他頭上飛舞,卻打不著他。

過了一陣,那哭聲又響起來,「嗚嗚嗚……」,十分凄切,但終於慢慢軟弱,而至消失。

無嗔打開地窖的鐵門,扶起安嘉,對關爵士和關夫人道:「把安嘉的黃裙脫下來,把她身子揩淨,換上一套清潔衣裳,扶她去休息。」

紫心和小倫依言,把安嘉身上那條黃裙脫下,說也奇怪,這一次應手而脫,毫無困難,而安嘉也較前清醒了。她們替她換過衣裳,扶去休息。

無嗔把那條「魔裙」用火燃著,燒出一陣藍色的火焰,發出「吱吱」之聲,臭味熏天。

關爵士、關夫人都來觀看,見那裙子被燒的情況,不像一塊布料,簡直像是血肉之軀,暗暗咋舌。

當裙子燒成灰燼後,無嗔唸了一聲佛號,一切歸於寂然。

關夫人首先開口道:「請問大師,那魔鬼現在已消滅了嗎?」

「是的。」無嗔道:「以後永不能為患了,不過她也十分可憐,一念之妒,經多年修煉,犧牲了自己寶貴的生命,竟換來了這樣的結果。」

關爵士和關夫人也搖頭唏噓。

「大師真行,你是怎樣破她的妖法的?」小倫問。

「說起來很簡單,當妖魂和那黃色裙子附為一體時,無論怎樣也不能傷害她,但若能把她誘開,再將血腥穢物淋在裙子上,她便不能再返回裙子內。這樣,我們把裙子燒去,鬼魂等於失去『軀殼』,徹底消滅了。」

「你是怎樣把她引誘出來的?」紫心問。

無嗔摸著自己的花白鬍子,笑道:「魔鬼都很嘴饞,若有香氣特別濃的東西,便能吸引著她。貧僧所燒的素菜,自問還有相當吸引力,加上府上的陳年美酒,便把她引誘出來了。」

小倫拍掌道:「妙極,大師所燒的菜餚可使鬼魂動心,能不能弄一兩味,讓我們開開眼界?」

關夫人喝道:「小孩子不懂規矩!」

小倫吐吐舌頭,無嗔卻笑嘻嘻地道:「沒有關係,今兒反正無事,我便燒幾個小菜,在你們面前獻醜一番。」

關夫人大喜,這天晚上,無嗔果然下廚,做了幾樣素菜出來,擺在桌上,香氣四溢。紫心把姐姐安嘉扶出飯廳吃飯,她的精神已逐漸復原。

安嘉對以前發生的事,就像做了一場大夢,自己竟無知覺,當聽人家說起種種可怕的現象時,令她一面咋舌,一面感到無限羞窘。

在餐桌上,他們與無嗔一同吃飯,大家嘗到無嗔的素菜,都感到色、香、味俱佳,無以上之。

關爵士道:「今天我才知道西方文化雖然在某些方面有突出的表現,但在另一些地方,卻又比東方人大大落後了。」

無嗔笑道:「東西文化各擅勝算,互有交往,可以溝通,況且世界人士原是一家,無分彼此的一天終會到來的。」

紫心問道:「大師對此次發生在我家的不幸事件有什麼見解?」

「人間的煩惱在於有貪嗔之念,妒忌是人的天性,然而這種天性非但能害人,更能害己,從里娥的遭遇可以看出,她的妒念對誰都沒有產生好的結果,她自己白白犧牲了一條生命,這樣做,實在太可惜了。」

「大師是說人類不應該有妒念?」紫心又問。

「不是應該不應該的問題,妒念來了自己要懂得化解,把心懷放開,倘不這樣做,反而繼續將怨氣堆積,只有越積越深,造成惡果了。」

「多謝大師指教。」紫心若有所悟。

第二天,無嗔大師辭去,關爵士以千金為酬,無嗔不受,卻說此次應邀西來,在倫敦大學講學,薪酬優厚,他又無處揮霍,多給他金錢也無用處。

關爵士全家恭敬地把他送返倫敦。

安嘉、紫心、小倫趁機去逛倫敦的百貨公司。在女裝部,忽然見到一條黃色裙子,和以前那條類似,三姐妹不約而同地大叫一聲。後來想一想,才知是神經過敏,相顧失笑。



幸福是一種感覺。
沒有道理,沒有原因。
當我看見你,甜美的微笑自然湧上眉間,
那就是一種幸福。
來自於你給的,幸福。
獻花 x0 回到頂端 [樓 主] From:台灣中華電信 | Posted:2004-12-27 12:09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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