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曾經有朋友Ｔ對我說過，愛情和友情其實很相似。
當時我十分愕然，因為在我心中，這是歸屬於兩種孑然不同的情感領域。
雖然，我也不知道有什麼不同。
Ｔ解釋了這句話的意思，她說，愛情是一種佔有，而在友情的世界裡也有
佔有的慾念。看見好朋友和其他人說話、走在一起會忌妒，疏遠自己就會
開始慌亂的吃醋。期待和好朋友見面聊天，繼續支撐著自己某一部份的精
神層面，失去了這個支柱，似乎就會產生某一種人格上的失調狀態。尤其
是眼睜睜地看著朋友背叛離去時，那簡直比和情人分手不相見還痛。
當她對我說出這些話的時候，我們高三，她正和班上其他同學「打得火熱
」，這是一段含有試探性質的閒聊。她害怕我也會如此，不願意多年的好
友就此反目或留下不愉快，而當時也有些同學正為這種事情煩惱或痛苦著
。
我對她說，妳就像一隻鴿子，鴿子需要飛翔，需要伸展羽翼，需要天空，
而且鴿子是會飛回家的，說不定有一天，妳還會替我帶回來許多隻鴿子。
我不在意妳和其他人交往，這世界有５０多億人口，我沒時間一一認識，
妳可以去幫我多認識一點人，我可以聽聽妳的意見和經驗。
Ｔ直盯著我的臉沉默了約一分鐘，然後，對我說出她國中時被人流言攻擊
的經驗。我聽了她的遭遇，才恍然大悟她的用意。我說，那是拿鍊子綁住
妳，拿鞭子抽妳，是佔有的情愫，雖然彼此曾經有過感情，卻會纏繞回來
讓彼此窒息。真的是好朋友，就要明白妳的需求，更重要的是可以當你的
中繼站，當鴿子飛累時希望的落腳之處，而不是會繞過的荊棘樹叢。
多年以後，我已經遺忘了這段對話，在感情上風風雨雨，在我最傷心和對
方最低潮的時候，Ｔ重提這段往事，我又不禁愕然。不過，這次我想的是
：友情和愛情有何不同？
我前思後想，腦袋裡百轉千回，努力分析兩者的差異，此時Ｔ的話頓時在
我腦中重現。她說，在感情上她會分親疏遠近，在心底造起層層關卡，每
個身邊的人都會在心裡有一個適當的位置，對應適當的禮貌和談話的深度
。我曾經笑了她，說她是孔老夫子的得意門生。但是，自己卻也不得不相
信言之有理。因為，我們從小學得的待人處事之觀，以及大環境，一點一
點地將孔夫子的文化機制深深刻進骨子裡潛意識中。孔夫子的機制裡，包
藏著佔有的面孔，我們在感情關係裡互相交換著佔有的部分。
在這洋蔥般的親疏關係裡，核心是什麼呢？愛情，似乎就盤據在洋蔥裡幾
近核心的部分。這層核心的情感牽絆是什麼呢？這是一個涉及個人存在方
式的觀念問題，也是一個問不得、更多時候沒辦法回答以及朦朧不可答的
問題。很多人告訴我，妳只能觀察，就算是最精密的語言和儀器也無法精
準標度出情感的位置和深度。或許，你最終的發現，核心只是一個空殼子
。
洋蔥的核心是每個人自我的存在方式，所以感情流向，出發點和終點都是
「自己」。所謂的甜蜜時光，女人享受的是什麼？男人無微不至的呵護？
男人每天電話噓寒問暖的情意？帶妳遊山玩水、承諾將妳背在身上成為一
輩子甜蜜負擔的承諾？希望對方為了妳而改變？每天看著他，聽到他的聲
音，共嚐翻雲覆雨的感官樂趣？還是共築愛巢為未來奮鬥的心意？如果不
斷逼問自己，偶爾就會發現，自己只是沉溺在不切實的想像裡。
仔細想想，都是自己，所以痛苦，所以悲傷，所以難過，所以憔悴，因為
自己。曾經迷戀過這種種愛戀的甜蜜，所以佔有的欲望的幻想作祟，讓心
陷入無止盡的痛苦之中。如果有更清明的眼看清自己和對方，也就不會迷
惘、神傷，徘徊在不知所以然，不知下一步的痛苦彼岸。被遮蔽的心眼茫
然無知不知所措，所以身陷萬般情苦。友情、愛情甚至親情似乎都是如此
。
人要為自己的目標而活，但要有感知他人的心。這，曾經是自己行事準則
的佔有。我把愛人當作目標和意義，像衛星般纏繞活著，痛苦就隨之而來
。面對著自己，就想通了，不過就是佔有慾作祟而已。就當過去的他是隻
鴿子吧！而鴿子──需要的是飛翔，我記住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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