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志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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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科幻] 透明光
作者/倪匡/卫斯理传奇/透明光
故事简介:
如果你有一个朋友,他是「透明人」,只能看到骨架,而不见其人,你将是什么感受?很不幸地,卫斯理的朋友王彦从印加帝国寄了一个神秘的箱子回来,当他打开箱子后,他却变成了「透明人」,这究竟是怎么回事?
当卫斯理费尽了千辛万苦,终于找到了解救王彦与燕芬的方法,但卫斯理是运用什么样的方式,让他们从透明人变回原样呢?而这个方法是否真的有效……
作者简介:
在香港与台湾纯以写稿而致富的作家甚少,倪匡是其中之一。倪匡自称是全世界写汉字最多的人,因为他自进入文坛以来,迄今写了三十年,一个星期写足七天,每天写数万字。最令人称奇的,是他可以写三十年而灵感不断、题材不尽,且是畅销的保证。
出版界流传一个笑话:即使倪匡写的是无字天书,也会迅速售清。充其量下次购买倪匡的作品时,看清楚是不是无字天书续集罢了。
倪匡的广泛兴趣、过目不忘的本领,以及锲而不舍的研究精神,使他所写的各类作品深入人心。尤其他的科幻小说已成当代经典,结构严谨,驰情入幻,又带启发性,常使人有意想不到的收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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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楼 主]
From:台湾中华电信 |
Posted:
2005-01-09 15:33 |
志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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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章
在从某国太空基地回来之后,足足有两个月的时间,我在家中过的,几乎是足不出户的生活。没有人知道我在家中,都只当我还在外地。
我除了几个最亲近的人之外,也不和任何人发生联络,所以能够过着没有人打扰的生活。
但是这样的日子,究竟是不能长期维持的,它因为一个朋友,远自埃及寄来的信而打破了。
我的那位朋友姓王,是一位有着极高深造诣水利工程师。他是应埃及政府之聘,从荷兰到那里,参加一项极其宏伟的水利建设工程的。
这项工程,据他形容,可以称的上是世界上最大的水利工程之一,有一座古庙,甚至要整个地迁移。
而他就是在迁移那座古庙的时候,发现那只箱子,而将之交给我的。
这是一只十分神秘的箱子,我有必要先将它的外形,形容一番。
箱子是黄铜铸成的。箱盖和箱子的合缝处,刚好是整个箱子高度的一半,而要打开这只箱子,却绝不是容易的事。
因为那箱子的锁,是属于十分精巧而且奥妙的一种古锁。我敢断言,如今虽然科学昌明,但是要造出那样的锁来,却不容易。、那锁的情形是这样的:在箱子面上,共分出上百格小格子,而有九十九块小铜片,被嵌在那一百格小格子中,可以自由推动。当然,推动的小格子只有一个空格,可缈为转圈的余地。
而在九十九小铜片上,都浮雕着一些图案,如果小铜片是按着准确的次序排列起来,那么这些小铜片上凌乱的图案,是可以成为一整幅图画的。
我的那位朋友,他也相信,如果有耐心地推动那些铜片使他们得到原来的次序,那么,整幅图画重现,那箱子也就可以被打开来了。
他知道我喜欢稀奇古怪的东西,所以不远万里,将这只箱子寄到了我的手中。
当这只沉重的铜箱子,到达我手中的时候,我的确大感兴趣,在这箱子上沉缅了几天,但是我随即放弃了,因为我发觉那几乎是不可能的第一,原来的整幅浮雕,究竟是什么,我根本不知道,使我在拼凑之际,绝无依据。
第二,那九十九块铜片,并不是可以自由取出来,而是只能利用那唯一的空格,作为转圜的余地,所以,要使其中的一片,和另一片拼凑在一起,便要经过极其繁复的手续。
而铜片一共有九十九片之多,我有什么法子使它们一一回到原来的位置上去?
我在放弃拼凑那些铜片之后,对这只铜箱子,曾作过细心的观察。
在那只铜箱子的其它五面,都有着浮雕,人像、兽像都有,线条浑厚拙朴,但是却都不是属于古埃及的艺术范畴的,而是另具风格的一种,看来有些像是印地安人的艺术作品。
在两侧,有两只铜环。铜环上还铸着一些文字,那些文字,更不是埃及古代的文字。
我打了一封长长的电报,给那位朋友,告诉他我对这只箱子,感到极大的兴趣,但是我却没有法子将之打开来,是否可以用机械的力量,将之打开,以看一看这只不应该属于埃及,但是却在埃及的古庙之中所发现的铜箱里,究竟有些什么,我并且请他叙述那只箱子发现的经过。
我的电报是上午打出的,傍晚,我就收到了他的回电,他的回电如此道:"卫,我反对将箱子用机械的力量打开,这只箱子,可能造成已经有几千年了,难道我们的智力还不及古人?你可以将这只箱子给我的弟弟,他是学数学的,或许他算得出我们可以打开这只箱子的或然率是多少。他的电话是……。至于这只箱子发现的经过,那是一个过于曲折的故事了,容后再叙。王浚"王俊就是我这位朋友的名字,他是出名慢性子的人,我给他那封电报的最后一句话,弄得心中痒痒的,因为连他都说是一个"十分曲折的故事",那么这件事的经过,一定十分动人了。
而事情又是发生在古国埃及,这就使人更觉得它的神秘了。
我急于想知道他是如何得到那只箱子的愿望,竟超过了打开那只箱子的兴趣。我立即又请他将事情的始末告诉我。并且告诉他,我正闷得发慌,希望他的故事,能使我解闷。
同时,我和王俊的弟弟王彦,通了一个电话,王彦是在一间高等学校中工作的,他接到了我的电话之后,答应有空就来。
晚上九点钟,我正在查阅埃及古代铸铜艺术成就的资料,发觉我的料断不错,那铜箱上的浮雕,和埃及艺术绝无共通之点的时候,接着,老蔡带着王彦进来了。
王彦大约二十六七岁年纪,面色很白,但身体还是健康的,他年纪虽然还轻,但是却有着科学家的风度,他和我是初次见面,十分客气,而且显得有些拘谨。
我将那只铜箱子的事情和他说了,他谦虚地笑了上一笑,道:"我只怕也打不开。"
我拍了拍他的肩头,道:"打不开也不要紧,你只当是业余的消遣好了。"
王彦和我两入,将这只铜箱子抬上了他的车子,他和我挥手告别而去。
以后的七八天中,王彦也没有和我通电话,我因为等不到王俊的来信,渐渐地也将这件事情淡忘了。
那一天晚上,大约是在给王彦将箱子取走之后的第十天,那是一个回南天,空气湿得反常,使人觉得十分不舒服。
中午,我正在假寐,床头的电话,突然响了起来。
说起来十分奇怪,电话的铃响声,次次都是一样的。但是有时候,人会直觉地觉出,电话铃响得十分急,像是在预告有要紧的事情一样。
我立即拿起了话筒。
从电话中传来的,是王彦的声音。
他的呼吸有点急促,道:"是卫斯理先生么?我……我是王彦。"
我道:"是的,有什么事,不妨慢慢他说。"
我听得出他长长地吸了一口气,道:"我……已经将那箱子面上的丸十九块铜片,排列成了一幅浮雕画了,"我从床上跳了起来道:"祝你成功,那你已经打开箱子了。"
王彦道:"还没有打开,但是我忽然有一种奇妙的预感,觉得打开箱子,会对我不利。"
我"哈哈"大笑了起来,道:"你大概受了埃及古代咒语会灵验的影响,我可以告诉你,这箱子虽然在埃及古庙中被发现,但是绝不是埃及的东西。"
王彦又问道:"其他古民族,难道就没有咒语么?"
我又笑了起来,道:"我以为学数学的人,多是枯燥乏味的,但是你却有着丰富的想像力!"
王彦在那边不好意思地笑了笑,道:"好,我打开箱子之后,再和你通电话。"
我放下了话筒,将枕头拉高些,垫住了背部,舒服地躺了下来。我想,大约等上十分钟。
就可以得到王彦的电话了。
可是,我抽了七八支烟,已经过去了将近一个小时了,王彦仍然没有打电话来。
我忍不住拨了他的电话号码,可是那边却没有人接听,电话公司又说王彦的电话并没有损坏。
我党出事情有些不妙;但是我却绝不相信王彦会遇到什么意外,因为他只不过是打开一只古代的铜箱子而已!
但是,时间一点一点地过去,我早已从床上跳了起来,在室中来回地踱着步,主彦为什么隔了那么久时间,仍然不打电话来通知我箱子之中究竟有些什么东西呢?如果他打不开那只箱子的诸,也可以给我一个电话的,在我的印象之中。
王彦绝不是做事有头无尾的人!
然而,当我第十几次地又忍不住再打的话给他,而他那方面,仍然没有人接听电话之际,已经是黄昏时分了。
从王彦打电话通知我,说他已成功地拼凑起了那铜箱子面上的图画起,到如今已有将近五个小时了!这五个小时之中,音讯全无,王彦究竟是发生了什么事情呢?
虽然我想来想去,王彦没有遭到什么意外的可能,但是我却不能不为他耽心。
他的哥哥给了我他的电话号码,而上次王彦来的时候,他也未曾告诉我他的地址,所以,当我等得实在不耐烦时,我又拿起了电话,请我一个当私家侦探的朋友帮忙。
那位朋友和他的助手,曾经以极长的时间,自己编了一本电话簿,是从电话号码来查那个电话的地址的。不到五分钟,我已经得到了我所要的地址,王彦住在碧仙道三号四楼。
我知道碧仙道是高尚的住宅,正适合王彦的身份,我放下了话筒,已准备按址去找他。
但是,我刚到门口,电话铃声,这然大作。
我连忙跳到了电话之旁,一把拿起了话筒。一拿起话筒来,我便听到了王彦浓重的喘息声。
我更加觉得事情十分不寻常,我连忙问:"什么事情?发生了什么事?"
王彦的喘气声,越来越是浓重,像是他的身上,正负着千斤重压一样。我一连问了七八声,才听得他的讲话声音,道,"我……我遭到了一些麻烦,我可以来看你吗,立即来!"
我听出王彦虽然还在说"遭到了一些麻烦"但实质上,他却一定遭受到了极大的困扰!他给我的印象,是十分镇定和有条理的人,但这时:从电话中听来,他的镇定和有条理,似乎都破坏无遗了。
我不加考虑,道:"好,你立即就来。"
王彦并没有多说什么。"拍"地一声,便挂断了电话,我手拿着听筒,呆了一会,才放了下去,我感到,一个十分巨大的变故,正在王彦的身上发生,那种变故是因什么而起的呢?
难道就是固为那只不应该属于埃及,但是却在埃及古庙中发现的箱子么?
碧仙道离我的住处,并不十分远,在我算来,至多有十分钟,王彦便可以来了,但是我却足足等了二十分钟,才听到门铃声。
一听到门铃声,我立即奔下楼去,同时也听得老蔡在粗声粗气地问道:"什么人?你找谁?"
我连忙道:"老蔡,他就是上次来过的王先生,你快开门让他进来。"老蔡的眼睛,一直凑在大门上的望人镜上,听得我这样说法,他转过头来,面上现出奇怪的神色,道:"他就是上次来过的王先生?"
老蔡平时绝不是这样啰嗦的人,我不禁不耐烦起来,道:"你快开门吧。"
老蔡不敢多出声,将门打了开来,一个人自门外,向内跨了一步,我抬头看去,也不禁一呆!
这是王彦么?
难怪老蔡刚才向我望来之际,面上充满着犹豫的神色了,因为连我也不敢肯定,这时出现在我家门口的人,是不是王彦!
那人的身材,和王彦相同,但是由于他穿着大衣,一对大衣领高高地竖起,手上戴着手套,头上戴着帽子,将一条围巾,裹住了他整个脸,而且,还戴上一副很大的黑眼镜!
他这身打扮,即使到爱斯基摩人家中去作客,也不必害怕冻死了,更何况今天还是一个因南天,天气懊湿,我只不过穿着一件衬衫而已:我呆了一呆间,已听得王彦的声音,透过了包在他脸上的围巾中而传了出来,声音虽然显得不清楚,但是我仍然可以肯定,那正是王彦的声音,也就是说,站在我面前的人,正是王彦。
王彦的声音很急促,道:"你……等了我很久了么?"
我向前连跨了几步,道:"你可是不舒服么?"王彦发出了一声音笑,道:"不舒服,不,不,我很好。"
他显然是在说谎,绝对不会有一个"很好"的人,作出这种打扮来的。我望着他,道:"刚才你在电话中说你有麻烦,那是什么?"
王彦打横走开了几步,他像是有意要离得我远一些一样,在一张沙发上坐了下来,却并不出声。
我越来越觉得事情十分怪异,向他走近了几步,追问道:"什么事使你心中不安?你是怕冷么?为什么不将帽子,眼镜除下来?"
王彦立即站了起来,颤声道:"除下来?
不!不!"他一面说,一面乱摇手。
我和王彦,并不能算是很熟的朋友,所以他不肯除下帽子,眼镜以及一切他遮掩脸面身子的东西,我也不便过份勉强他。我只是道:"你来找我,当然是想得到我的帮助了?"
王彦道:"是的,我想问你一些事情。"
我作了个无可奈何的手势,道:"好,那你就说吧!"王彦的呼吸,又急促了起来,道:"那只……那只黄铜箱子……是怎么得来的?"
事情果然和那只箱子有关——我心中迅速地想着,而同时,我也立即口答王彦:"那是你哥哥从埃及寄来给我的。"
王彦神经质地挥着手,道:"不!不!我的意思是问,我哥哥是从什么地方,怎样得到这只箱子的,那箱子的来历,究竟怎样?"
我虽然没有法子看到王彦的脸面,也无从知道他面上的神色如何?
但是从他的行动、言语之中,我却可以看出他的神经,是处在极度紧张,近乎失常的状态之中,我顾不得答他的问题,只是追问道:"那只箱子怎么样?你不是打开了它么?它给了你什么困扰?"
王彦并不回答我,他只是尖声地,带着哭音地叫道:"告诉我,告诉我那箱子的来源!"
我叹了一口气,道:"我没有法子告诉你,你哥哥只说,他得到那只箱子,有一个十分曲折的故事,我打了两封长电去询问,但是他却并没有口答给我!"
王彦刚才,在急切地向我询问之际,身子前俯,半站半坐,这时,听到了我给他这样的回答,他又颓然地坐倒在沙发之上,喃喃地道、"那么……我……我……"他一面在喃喃自语,一面身子竟在激烈地发着颤。我连忙道:"王彦,你身子一定不舒服,你可要我召唤医生么?"
王彦霍地站了起来,道:"不,不用了。我……我该告辞了。"
他一面说,一面面对着我,向门口退去,我自然不肯就这样让他离去。因为我心中的疑团,不但没有得到任何解释,而且还因王彦的怪举动而更甚了。
我向他迎了上去,王彦双手乱摇,道:"你……你不必送了,我自己会走的。"
他双手戴着厚厚的手套,在那样暖和的天气,他为什么要戴手套呢?
我一面想着,一面道:"你到我这里来,不见得就是为了要问我这样几句话吧。"
王彦道:"不是……不是……是的……就是问这几句话。"他显然已到了语无伦次的程度,我更不能就这样放他离去!
王彦仍在不断地后退,在他将要退到门口之际,我猛地一跃,向前跃出了三四步,到了他的身前,一伸手。已经握住了他右手的手套,道:"这么热的天,你为什么将自己装在'套子'里?"
王彦这时的袋束,和契坷夫笔下的那个"装在套子里的人"十分相似,所以我才这样说法;的。由此可见,我在那样说法之际,虽然觉得事情十分费疑猜,但却还不以为事情是十分严重的,要不然我也不会那样轻松了。
我的行动,显然是完全出于王彦的意料之外的,我一握住他右手手套,立即一拉,将他右手的手套拉脱,而王彦在那时候,双手仍在乱遥要阻止我接近他。
然而,在不到十分之一秒的时间内,我和王彦两入,都僵住了不动。
在刹那间,我如同遭受雷击一样!
我看到王彦的双手,仍然在摆出挡驾的姿势,他的左手,还戴着手套,但是右手的手套,已被我除了下来,他的右手,在被我除下了手套之后……唉,我该怎么说才好呢?
我看到的,并不是一只手——当然那是一只手,但是却是没有血,没有肉的,只不过是五根指骨头。
我所看到的,是一副手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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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 楼]
From:台湾中华电信 |
Posted:
2005-01-09 15:34 |
志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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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章
老蔡抬起头来,道:"我……眼花了?"
我没有时间和他多说,立即奔出了门外,出了门,我才知道外面正在下着毛毛细雨。当然我不及再去取雨具,我奔出了几码,到了我车子的旁边,以最快的速度,钻进车子,"彭"地一声,使得车子一个急转弯,转出了马路,向前疾冲而出。
我实在将车子驶得太急骤了,所以令得许多途人,对我驻足而观。我并不去理会途人对我的观感如何,我只是要再见王彦一面。
值到我驾着车子,迅速地向碧仙道的方向驶去之际,我心中仍然不相信我刚才所看到的事实,虽然老蔡也看到了和我见到的同样恐怖的情形。
如果王彦是一个化学家,那么他手上的肌肉,可能会因为实验时的不小心而腐蚀了,但是,他却是一个数学家!
而且,就算他手上的肌肉全被蚀了,他又怎能使得手指骨不断跌下来,而且还运用自如?
车子在因为细雨而发光的路面之上,迅速地滑过,我的脑中也混乱到了极点,我甚至想起了"吸血僵尸"、"科学怪人"这一类恐怖片来。
车子在王彦住所之前,停了下来,在附近我没有发现王彦的车子,我在大门口略停了一停,直冲上了楼梯,王彦所住的并不是大厦,而只是四层高,一梯两伙的旧房子,我冲到了门口,只见大门闭着,我按电铃,一下又一下,却没有人应门。
我取出了百合钥匙来,他的门锁只是很普通的那种,所以我很轻易地便打开了门,走了进起。
屋中并没有着灯,但是街灯却可以照进屋中来,我第一眼的印象便是凌乱!客厅中凌乱到了极点,我着了灯,又冲进了其它的两间房内,一间是书室,一间是卧室,两间房间中,都乱到了极点。
而王彦显然不在这间屋子中。
在他的书房内,我发现了那只黄铜箱子,正打开着盖子,王彦不在这里,我当然要到别的地方去找他。因此,我只是在那只已空了的箱子之旁经过,顺手将箱盖重重地关上。
王彦的确将那九十九块铜片,拼成了一幅图画,那是一幅浮雕画,线条十分古拙,是一幅艺术精品,但是画的内容,却十分怪异。
一大群人,和许多动物,围住了一个似火堆不像火堆,发出光芒的物事,而所有的人、兽,却全是骨骼,令我惊异的是,人、兽的骨骼,竟十分传真,这只黄铜箱子,至少有一二千年的历史了。一二千年以前的艺术家,对于人体骨骼和兽类骨骼的结构,便有如此精密的了解,这的确是使人惊异的。
而在地上,有着许多饰物。
本来,我不能肯定这只箱于是属于什么民族的。
但这时,我一看到了那只箱子盖上浮雕画中所出现的那些饰物,我便可以肯定,那是印地安民族的艺术精品!
而且,我也毫无疑问地可以肯定,这只黄铜箱子,是使历代史学家头痛,突然而神秘地消失的印加帝国的遗物,囵为印地安民族,只有在印加帝国时期,才能产生这样的艺术品!
在那片刻间,我心中只想到了一点:为什么古印加帝国的艺术品,会在埃及的古庙之中的呢?
在历史学家有关古印加帝国的探索中,从来也没有提到过印加帝国和埃及之间有什么关系,当然,这时我在那样的情形之下,是绝不能去深思一层的,我只是略呆了一呆,第二点我所想到的,便是王彦的遭遇,和这只箱子,一定有直接的关系。
我重又打开箱子盖,箱子里面是空的,什么也没有,我想弄清楚箱子之中原来放的是什么,但是我化了约摸两分钟的时间,却得不到任何结果,因为箱子内部,十分干净,绝没有什么线索留下来。
我知道目前的当务之急,便是再找到王彦,因为只有他自己,才知道他究竟遭遇到了什么样可怖的事情。
我熄了书房中的灯,退到客厅中。正当我熄去了客厅中的电灯之际,我听得楼梯上,有一阵胸步声,传了上来。那像是一个女子的脚步声——因为高跟鞋的后跟,敲打在水门汀上,会发出一种特殊的声音来的,这是每个对脚步声稍有研究的人,都可以分辨出来的。
本来,我已经立即要推门走出去了,但是由于这阵脚步声,我在门旁,停了下来。
我当然不能肯定来的女子,是来找王彦的卜但是我却不想和人在梯间相遇,囵为目前的事情,看来正是一个极大的神秘的开始,我也不知道我将在这件事情之中,扮演什么角色。
所以,在那样情形之中,我将尽量不与外人接触,以减少事情的麻烦,基于这个原因,所以我才在门旁停下来的。
可是,出乎我意料之外的事情来了,那高跟鞋的脚步声,竟在门口,停了下来,接着,便是门铃声,骤然地响了起来。
我不禁大是踌躇起来!
王彦不在,却有人来找他了,我是不是应该开门延客呢?我迟疑了片刻,还未曾决定是不是应该开门,门铃声便已停止了,而锁匙孔中,却传来了"克勒"一声响。原来来人竟是有钥匙的!
我连忙身子一退,退到了大门之后,我恰好在门背后的位置。
我才退后,门便打了开来,开门的人,固为里面一片黑暗,推门的动作,停了一停,接着,便听得一个女子的声音道:"彦,你刚才还亮着灯,为什么忽然之间,全部熄了?"
来的女子,显然是王彦的熟人,十分可能是他的蜜友,因为她不但有王彦住所的门匙,而且以那样亲蜜的称呼来叫王彦。
我一声不出,打横跨出了两步,躲在一只沙发的背后,我刚一躲起,"拍"地一声,电灯便亮了。我从沙发之后,向前看去,我看到了一张虽然在惊惶之中,也十分美丽的脸庞。
那是一个二十三四岁的少女,穿着束腰的净色雨衣,十分矫捷、英挺,有着合乎她年纪的一股特殊的朝气,她眼中的神色虽然惊惶,但是她紧紧地抿着的双唇,却说明她并未被眼前混乱的情形吓倒。
那少女呆了一呆,又叫道:"彦,彦,什么事情,什么事情?"
她一面叫,一面向王彦的书房中奔去。
我不等她奔到书房的门口,便从沙发背后。
站了起来,道,"小姐,你以为可能发生什么事情?"
那女郎陡地一停,迅速地转过身来。
她的反应是如此迅速和如此坚定,倒是大大地出乎我的意料之外,她转过身来之后,既不尖叫,也不张惶,只是望着我。
我绕过了沙发,向前走去,又道:"你以为他可能发生了什么事,"我一直走到了她的面前,又一次出乎我意料之外,她突然伸手,握住了我的左臂,将我的身子一抖一带,我在绝无防备的情形之下,整个身于"呼"地一声,在她的头上,飞了过去!
那女郎原来是学过柔术的,我竞一下子给她摔了起来:这不能不说是"阴沟里翻船"了。我的身子,飞过了她的头顶,到了她的背后。
如果我只是寻常的一条大汉,那么这一下子,一定可以摔得我七昏八晕,半晌起不了身。
但是我却也不是寻常的人!
当我的身子还在半空之际,我已经有了应付之法,我双腿一屈,身子迅速地向下沉去,接着,整个人又弹了起来,弹出了五六尺,又躲到了一张沙发后面。
那女郎十分自信,她在将我摔出之后,并没有立即转过身来,只是手岔着腰,显然,她是在等着我落地时的"蓬"一声。
然而,她却等不到这一下声响,她连忙又转过身来,在这一耽搁间,我早已悄没声地又躲到沙发后面去了,在沙发的后面,我见到了一个由十分美丽的脸所作出的最惊愕的表情,她呆住了一动也不动!
我"哈哈"一笑,又站了起来,道:"小姐,我在这里!"
那女郎一步向前跨来,我连忙摇手道:"小姐,我们不必捉迷藏了,如果你是王彦的朋友,那么我也是!"那女郎以怀疑的眼光望着我、道:"我不知道他有你这样的一个朋友。"
我立即道:"你现在知道还不迟,你是偶然来到的,还是他叫你来的?"
那女郎对我的怀疑,显然未曾消除,但是她却开始回答我的问题了,她道:"王彦在傍晚时分,和我通了一个电话,说他遭到了一些困扰,但是我没有空,直到现在,才赶了来的。"
我点了点头,道:"不错,他的确是遇到了一些不平凡的事。"
那女郎急忙道:"什么事?究竟是什么
事?"
我苦笑了一下,道:"如今,我也难以断定那是什么事,但是我相信,一切事情,可能都是由那只神秘的黄铜箱子而起的。"
那女郎失声道:"那只黄铜箱子——"
她讲了半句,便向我望来。
接着,我看到她面上怀疑的神色消失,很大方地向我走了过来,伸出了手:"那么,你就是卫斯理先生了?我姓燕,燕芬,王彦的朋友。"
我和她握了握手,道"燕小姐,你的柔道很高明啊!"
燕芬一笑,道:"如果我早知道你是什么人的话,那我是绝不敢出手的——"她的笑容敛去,面上又回复了焦急的神色,道:"王彦他因为那只印加帝国遗下的黄铜箱子而发生了什么麻烦?"
我一听得燕芬这样说法,不禁直跳了起来,道:"印加帝国?你也肯定这只箱于是古印加帝国的遗物?"
燕芬点了点头,道:"是啊,这并不稀奇,印加帝国虽然神秘地消失,有着高度文明的民族,在南美平原上失踪,但是这古国的遗物,却是十分多的,不但在南美洲有发现,甚至在墨西哥也有。"
这时,轮到我以怀疑的目光,来望着这位美丽的小姐了,我怀疑这样的一位小姐,何以对古印加帝国知道得这样熟?
燕芬也望着我,道:"你可以不必多猜,我是学历史的,在汉堡大学中,P教授和W教授,都是研究印加帝国的专家。"
我感到十分兴奋,因为我对于这个神秘的古国,所知本就不多,本来,谁也没有对一个消失了数千年的国家加以注意的必要,但是如今王彦身上所发生的事,看来却又和数千年前的古国,发生直接的关系!有燕芬在,当然是好得多了。
我立即道:"王彦已经打开了那只箱子,你可有什么意见么?"
燕芬道:"箱子中是什么?"
我和她一起走进了书房,打开箱盖,道:"你看,等我赶到时,箱子已经空了。"
燕芬俯身,仔细地看着箱面上那幅由小铜片拼成的图画,面上现出了不可解的神色。
过了约摸三分钟,她指着画上放在地上的一只头盔,道:"这是印加帝国君主的头盔,其余的饰物,也显示这里的几个人,全是印加帝国中的首脑,但是他们为什么只是骨骼呢?他们是因为什么而死的呢?"
我一听到燕芬讲出了"他们因为什么而死"那一句话之际,便插言道:"你以为这幅浮雕上的那些,全是死人么?"
我这样一问,自然是有道理的。因为那幅浮雕画上的人兽,虽然全是骨骼,但是却十分生动,有的扬臂,有的昂首,绝没有"死"的感觉,造这幅浮雕的艺术家,显然在生气方面,下了极大的功夫,所以才能有这样的成就。
燕芬呆了一呆,道:"我不以为人的肌肉全消失了,还能活着。"
我咳嗽了一声,道:"至少王彦的右手是如此。"
燕芬张大了眼睛,道:"这是什么意思?"
我道,"王彦在大约半小时之前来看过我,他全身都在衣服之中,我无意中脱去了他的一只手套,他的右手……"我指了指那箱子上面的浮雕,道:"就像这画上的人一样,只是骨骼。"
燕芬的眼睛睁得更大,仍是不出声。
我叹了一口气,道:"我知道,这种事情。
如果不是亲眼看到,是很难对人说得明白的。"
燕芬苦笑着,道:"卫先生,你的神经,是不是曾过度紧张?"
我摇头道:"当然不!"'
燕芬道:"你的意思是说,王彦的指骨,竞能克服地心吸力,而不跌下来么?"
我又叹了一口气,道:"非但不跌下来,而且我还亲眼看到他的指骨打开了我的门,冲了出去!"
燕芬一听得我那样说法,忽然向后退出了两步。
我大声道:"小姐,我的神经十分正常,你不必以为我是一个疯子而避开我的!"燕芬的呼吸急促了起来,道:"如果你所说的是实话,那么发生在王彦身上的,究竟是什么事呢?"
我摊了摊手,道:"必须找到他,才能知道!"
燕芬的面上开始失色,道:"他……他上哪里去了?"我道:"我不知道,他离开了我家后,可能回来过,可能根本未曾回来过,你是他的好朋友,你可知道他可能到什么地方去么?"
燕芬呆了片刻,道:"他是个交游极少的人,除了我之外,他和罗蒙诺教授最熟,因为罗蒙诺是他研究工作的指导者。"
我是曾经听得过罗蒙诺教授这个名字的,罗教授是一个杰出的科学家,在有世界声誉的科学家的圈子中,他也有着极其崇高的地位。
我连忙又问道:"燕小姐,你想,王彦如果遭遇了极度的困惑,他会不会去找罗教授——甚至在未曾和你商量之前,便去找他?"
燕芬面上微微一红,道:"王彦和我的感情很好,今年秋天,我们本来便准备结婚的了,我想,如果他遭到了什么极其危急的事情,是应该告诉我的。"
我道:"可是事实上,他却先找到了我——这或则可能是因为那只黄铜箱子,是从我这里取去的,或者是事情太令人震惊了,心中所受的打击太大……"我话还没有说完,燕芬已尖声叫道:"那么他怎么样?就躲起来不再和我见面么?"
我叹了一口气,道:"燕小姐,你先别激动,我们不妨一齐去看看罗教授。"燕芬点了点头。她是个做事极有头脑和极有条理的人,这从以下两点中可以看出来!她先打电话到她自己的家里去,得知王彦没有去过,然后,又在当眼的地方留下了字条,告诉王彦我们的去踪,并且要王彦,无论如何留在家中,因为我们会再来找他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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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章
我和燕芬一齐离开了王彦的住所,雨仍在下着,而且更密,春雨连绵,夜间有着像燕芬那样的女郎作伴,本来是十分有情调的事,但这时,我的手心之中,却在冒着冷汗,我要在车垫上将手心的冷汗抹去之后,才敢握上驾驶盘。罗蒙诺教授是住在山上的,下着雨,斜路格外难以驾驶,尤其是当你心急,而将车子驶得飞快的时候,惊心动魄的情形,随时可以出现,车子也随时可以翻到山下的深谷中去的!
我并没有减低速率的意思,我身边的燕芬,显然也将她的全副心神,放到王彦的身上,以致根本没有察觉到有几次,我们已经离死神很近了。
燕芬是曾和王彦一齐拜访过罗蒙诺教授的,她指点着路,车子终于在一幢巨大的花园洋房面前,停了下来。
这时,已将近深夜了,而洋房的一角,居然还有灯点着,我和燕芬跳出了车子,燕芬的声音有些发抖,那或者是因为春寒,或者是因为激动,她道:"你看,有灯,王彦可能在里面。"
我点了点头,道:"可能。"
我一面说,一面按着门铃,我的手停在门铃的按钮之上不放,使刺耳的铃声不断地响着,那样可以使得屋内的人意识到来访者是有着紧急事情,而会立即来开门的。
燕芬站在我的身旁,踮起脚向内看看,她一面向内张望,一面道:"罗蒙诺,独身主义者,我真不明白他一个人为什么要住那么大的一幢洋房,噢,他还有一个管家,那管家是一个怪人……"燕芬在这时候,向我介绍起罗蒙诺来,那显然并不是她想说及罗蒙诺的一切,而是她在等待之中,焦急的心情,得不到排泄,而要不断他说话,来使时间过得快些,更快些!
我看到有人从屋中奔了出来,奔出来的人,竟然没有雨具,那人的身形高瘦,便很快地奔到了长门之前,以一种十分凶狠的目光望着我们。
燕芬轻轻地碰了碰我,道:"那管家。"
我连忙道:"对不起得很,我们要见罗教授!"那管家的声音,比他那难看的脸容更使人难受。
他用音调不十分纯正的英语怒叫道:"在这种时候?"燕芬忙道:"学校中的王先生可曾来过么?
那男管家的目光,突然转到了燕芬的脸上,使得燕芬的身子,不由自主,缩了一缩。
这是难怪燕芬的,因为那管家的目光,根本就是一只饿极了的兀鹰在寻找死尸时的目光,我真不明白罗教授这样的科学家,怎么会用这样的一个管家!
那管家狠狠地道:"没有!"
我仍然坚持着:"我们想见一见教授,可以么?"
那管家还未回答,屋门口已响起了一个洪亮的声音,道:"拉利,请来访者进来。"
门口的灯光骤亮,我看到屋门口站着一个身形高大,面色红润的老人,拉利——那管家——悻悻然地打开铁门,让我们进去,我们到了屋门口,罗教授侧身相让,我与他握手,道:"在这样的深夜,未打扰你,实在抱歉。"罗教授却爽朗地笑了笑,道:"你当然是有急事才来的。"
我立即道,"你的助手王彦,可曾来找你么?"
罗蒙诺教授两道浓得出奇的眉毛,向上翻了一翻,道:"你们是警方人员吗?"
我呆了一呆,为什么他立即会想到警方呢?
我以此相询,罗教授道:"我怕他有什么麻烦了,他在傍晚时分,曾打电话给我,是拉利——我的管家接听的,说他立即就要来拜访我,据拉利说,他的语气,十分惴急,拉利,是不是?"
这时,那个面目阴森可怖的管家,正站在我们的身边,道:"是,教授。"
罗教授摊了摊手,道:"可是他却一直没有来,我等了一个小时之后,便要拉利不断地打电话到他家中去,可是他并不在家里,是吗,拉利?"
拉利又道:"是,教授。"
我一听到拉利这一声机械的回答,心中立即起了强烈的反感。复立即断定:拉利是在说谎。
因为,如果是在傍晚过后的一小时之后,有什么人打电话给王彦的话,我一定是会知道的。
那时候我正在王彦的家中!而事实上,当我在王彦家中的时候,根本没有任何人打电话来过。
但当时,我却没有说穿这一点,因为我只当那是微不足道的事情:一个懒惰的管家,未遵守他主人的吩咐,这又算得什么大不了的事呢?
罗教授道:"如今已将近午夜了,所以我想他一定是出了什么意外了。"
我向燕芬望了一眼,燕芬的神情十分沮丧,低下了头去,我和她一齐告辞,退了出去,管家拉利亦步亦趋地跟着我们,直到我们出了铁门。
我和燕芬进了车子,才叹了一口气,道:"我们再上什么地方去找王彦?"燕芬黯然地摇头,道:"我不知他还有什么地方可去了。"
我道:"那么,我们只有报警了。"
燕芬忙道:"不!你忘了王彦他的手——"一提起王彦的手,我便有毛发直竖之感,燕芬顿了一顿,道:"我想他一定不愿意人家知道的,暂时还是不要劳动警方的好。"
我点着头,将车子掉转头,驶下山去。
我们又回到了王彦的住所,希望王彦能够回来,希望因此我们便能明白究竟遭遇到了一些什么怪事。但是,在焦急的期待中,一夜很快就过去了,王彦却并没有回来。
我敢断定燕芬是一个性格十分坚强的女子,固为她在那一晚焦急的等待中,只是坐立不安,竟没有哭出来!天亮了,燕芬美丽的脸庞显得十分惟悻,我们两人,相互望了一眼,我搓了搓手,道:"燕小姐,我们通知警方好不好?"
燕芬无言地点了点头,我拿起了电话。
可是,我只拨了两个"九"字,门铃陡然响了起来,我放下了电话,冲向门口,以最快的手法,将门拉了开来,同时准备伸手出去,将门外的王彦拉住,因为我怕王彦一见到我在这里,又会逃走。
但是,我手伸出去,立即僵在半空,站在门口的,并不是王彦!
我起先一呆,继而不禁苦笑,站在门口的,当然不应该是王彦,王彦回到自己的家中来,为什么要按门铃呢?因为我和燕芬两人心中太希望王彦回来了,所以一听到门铃声,便以为是他。
我缩回手来,定晴看去,只见门外共有三个人,一个是警官,两个是便衣人员。
我口头向燕芬笑了一下,道:"警方人员已经找上门来了。"
燕芬的镇定,正在慢慢地崩溃,她面色变了白,道:"三位来作什么?"
那警官踏前一步,道:"王彦,是住在这里的吗?"
燕芬道:"他出了什么事?"
那警官又问道:"小姐,你是他的什么人?"
燕芬吸了一口气,挺了挺胸,道,"我是他的未婚妻,这位卫先生,是我们的好朋友,我们在这里等了他一夜,他没有回来。"
那警员的声音,变得十分低沉,道:"燕小姐,你要勇敢一些,鼓起勇气来面对现实。"
燕芬的声音在发颤,道:"他……他怎么了?"
那警官摊了摊手,道:"清晨,在上山顶的公路之下,一个峭壁之上,我们发现了他车子的残海"燕芬的身子开始摇摆起来,我连忙过去将她扶住,燕芬的勇敢,使我也惊奇,她沉声道:"那么他人怎样,还有希望么?"
那警官道:"他的车子碰巧搁在一块大石上,已经毁得成了废铁,小姐,照我的经验,在车子毁坏到这样的情形下,驾驶人是绝不能生存的。"
我听出那警宫的话中有蹊跷,忙道:"你的话是什么意思,可是没有发现他的尸体么?"
警官叹了一口气,道:"峭壁下面是大海。
车子滑了下去,撞在石上,一定是先将门震开,先生,请相信我,在那样的一震之下,任何人部会立即昏迷过去,车子搁在大石上,他则跌下了海中。"
我和燕芬两人一声不出,燕芬双手掩面,终于哭了起来。
我想说什么,但是我的喉间,像是被什么东西哽住了一样,一句话也讲不出来。
那警官除下了帽子,道:"他死得可以说是毫无痛苦的,愿他入天堂。"
燕芬突然抬头起来,道:"他的尸体——"那警官道:"警方正在设法寻找,但是怕希望不大,难以如愿了!"
我连忙道:"他有没有逃生的可能?"
警官叹了一口气,望着我,道:"卫先生,我不以为他会有,即使是你的话,在那样情形之下,也是难以逃生的。"
我呆了一呆,其实我早应该想到,高级警官认识我的,比我认识他们还多。
我苦笑了一下,没有勇气望向坐在沙发上,正在哭泣的燕芬。当然,如果王彦的汽车翻跌下了峭壁,他自然是难以逃生的,因为他只是一个数学家,而不是过惯冒险生活,身手矫捷的人。
那警官伸手在我的肩头上拍了一拍,道。
"卫先生,劝慰燕小姐的责任,落在你的身上了。"
我还未出声,已听得燕芬道:"我不用任何人劝慰!"她的声音,虽然还十分干涩,但是一听便可以听出,这种声音是发自一个勇敢的心灵的。
我向她望去,只见她已站了起来,她眼中还含着泪,但已不再泣缀了。
燕芬吸了一口气,续道:"警官,你可以带我到现场去看一看么?"
那警官犹豫了一下,道:"可以的——"他顿了一顿,才道:"勇敢的小姐。"
我连忙道:"我们一起去。"
燕芬默默地点着头,我们一起出了门,下了楼梯,警官的车子正等在门口,我们一齐坐了上去,车子向前疾驰而出。
那一天的天色,十分阴沉,仍在下着漾漾细雨,天气阴寒,车子中的人多,车窗上很快便蒙上了一层水气,看不清外面的景物。
但是即使如此,我也立即发现,如今这辆车子所行走的道路,正是昨天晚上,我和燕芬两人到罗蒙诺教授处所经过的,我向那高级警官道:"他是在这条路上失事的么?"
那警官点了点头,道:"在将近山顶的地方。"
我尖声道:"那么,他一定是去看罗蒙诺教授,路滑天雨,所以才失事的。"
燕芬低着头,不出声,那警官反问我道:"王彦和罗教授是相识的么?"
我道:"王彦是罗教授的助手,学生。"那警宫摇了摇头,叹了一口气,道:"失事的地点,离罗教授的住宅,只不过三十来码,我们发现车子的残骸后,曾经拜访过罗教授,他和他的管家都说曾经听到过像是车子堕崖的声音,但他们万想不到,堕车的人,竟是他们的朋友。"
我的心中,又觉出一丝奇怪的地方来,道:"罗教授可曾说起他听到像是堕车的声音,是什么时间的事?"
那警官道:"大约是在凌晨两时。"
凌晨两时,我和燕芬两人,昨天离开罗蒙请教授的住宅之际,已经是午夜了,如果我们能在路上等着,是不是可以防阻这个意外呢?
我心头十分沉重,一时之间,车中没有人再说话,直到车子停了下来。
我第一个下车,看到有几个警察站在峭壁边上,向下指点着。我连忙赶了过去,向下看时,看到了王彦车子的残海车子的残骸离我们所站的地方,约有五十码,,是一块凸出来的山头,下面再有百来码,便是阴沉的海水。他的车子有一半在大石之外,另一扇车门恰好勾住了石角,所以车子才能不跌入海中。
我看了没有多久,身旁的警官,便递了一个望远镜给我,从望远镜中,可以将车子的残骸看得更清楚,车牌还完整,警方当然是从这车牌上,才知道了车主人是什么人的。
通过望远镜看来,车子的毁坏程度,更是看得清楚,那简直已不是一辆车子,而只是一堆废铁。我看到了这样的情形之后,对于那警官听说,王彦绝难生还这一点,我不得不表示同意了。
我看了一会,又将望远镜递给了身边的燕芬,但是燕芬却并不接过来。只是道:"什么时候将车子吊上来?"那警官道:"这辆车子已没有吊上来的必要了,在你们看过之后,准备将它推到海中去。"
燕芬默然无语,我突然想到了一点:王彦的身子,纵使已跌到海中去了,但是他是不是会遗下什么物件在车中呢?车子并没有起火燃烧过,如果有什么东西遗下的活,应该是可以找得到的。
可是,因为车窗玻璃全部震得裂纹纵横,我不可能看清车厢之中还有些什么。
我又拿开了望远镜,向陡峭的峭壁看了一眼,道:"我要下去看看,王彦可有什么东西留下。"
那警官道:"我看没有这个必要了,山壁很滑,除非有人用绳子将你吊下去,否则太不安全了。"我笑了笑,道:"怕不要紧,我会安全下去的,"那警官不再出声,我抓住了石角、树枝以及一切可抓的东西,身子慢慢地向下,缒了下去,约摸十分钟,我已经到了那辆车子的残骸之旁,这时,我身上也全是污泥了。
我打破了一块满是裂痕的玻璃,将头探了进去,只见驾驶盘已经妞曲折断,我费了好多时间,才打开了车头板上的小抽屉,但是除了一些、零星的东西之外,却没有什么其他的物事。
我感到非常失望,因为王彦的遭遇,王彦的手,对我来说,仍然是一个谜。我缩出头来,突然之间,我的眼光停住在已经断折的驾驶盘上。
驾驶盘,和车头的木板上,都十分干净,一点血迹也没有。
我心中立即自己问自己:王彦在车子毁坏到如此程度的情形之下,难道他的身子,就立即震出车门,直跌落海中,而事先一点也未曾受外伤么?
如果他事先曾受外伤的话,为什么车子中竟一点血迹也没有呢?
我一想到了这一点,心中的疑惑更甚。在车旁又站了一会。事情只有两个可能:其一是王彦并没有受外伤,便被震出了车子。其二则是王彦根本不在车子中,跌下来的,是一辆空车!
如果真是第二个情形的话,那其中就大有文章!
我又攀上了峭壁,我并不向那警官说什么,只是拉着燕芬,向外走了开去,燕芬看出了我的面色十分沉重,她低声问我:"你发现了些什么?"
我回头看了看,悬崖边上的警方人员,正在商量着如何将那辆车子的残骸推下海去,当然,在警方的档案之中,这将是一件毫无疑问的交通意外了。
但是我却不以为那样。我吸了一口气,道:"燕小姐,车子内部,一点血迹也没有,可能当车子堕下悬崖的时候,王彦根本不在车中。"
燕芬震动了一下,停了下来。
她还未曾表示什么意见,一辆车子驶到了我们的面前,我拉着燕芬,向外避了一避,我看到驾车的正是罗蒙诺教授。
我连忙扬手叫道:"教授!教授!"
罗蒙诺教授是应该听到我的叫唤的:我只不过想告诉他,王彦已在他家的附近遇难而已。但是罗教授却并不停车,车子的去势更快,我呆了一呆,车子已在我之前七八码处了。
而正在那时候,我忽然看到,车子后窗上,露出了半个人面,向我和燕芬望来,虽然那半个人面,只是略露了一露,立即便缩了回去,但是我却可以肯定,坐在车子后面,在车子驶过我们之后,从车后窗向我们张望的人,正是罗教授那个面目阴森可憎的管家!",罗教授开车,他的管家坐在车后,那已是十分令人可疑的事情。
而且,刚才当车子在我身边驶过的时候,我并没有看到车子的后座有人,那管家当然是伏着的。他为什么要伏着?是不想让人发现他么?他又为什么不希望我们发现他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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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四章
罗教授的车子早已远去,但是我脑子中的问题,却是越来越多。
直到燕芬开口,我才猛地惊醒。燕芬问道:,"卫先生,你说王彦并没有因此罹难?"
我想了一想,道:"事情很难说——燕小下,忽然问起这个问题来,她证了一怔,然后才点了点头。我道:"刚才,他的管家在车子后窗中窥视我们,你可曾看到么?"
燕芬惊讶道:"是么?"
我低声道:"燕小姐,我要去做了件事,我相信是对王彦的神秘遭遇有利的,你能帮助我么?"燕芬抹干了泪痕,道:"能的。"
我走向那警官,告诉他我为了要劝慰燕芬,我们要步行到山顶去,叫他们自顾自的办事,根本不必等着送我们下山去,那警官答应了我的要求,我和燕芬慢慢地向山上走着,不一会,便已经绕过了罗教授的屋子,到了他屋后的山岗上。
那时,我们已经看不到那些在峭壁旁工作的警方人员了,我停了下来,道:"燕小姐,你在这里等我。"燕芬睁大了眼睛,问道:"你上哪里去?"
我向前指了指,道:"我潜进罗教授的屋子看一看。"燕芬失声道:"这是作什么?警察就在他屋子前,你竟要作犯法的勾当。"
我苦笑了一下,道:"进人家的屋子去看一看,也算是犯法么?要知道,或许这一看,可以有许多发现哩。"燕芬追问:"你想发现些什人?"
我踢着山坡上的小石子,道:"很难说,我如今只不过有一个模糊的概念,但是却还不切实际,需要有新发现来支持。"
燕芬却不肯就此放过,道:"你心中的概念是什么?"我道:"王彦是来找罗教授的,警方认为他是未到罗教授的家中,便失事跌落了海中。根据罗教授的证明,堕车的时间是在凌晨两时。"
燕芬点了点头,道:"正是那样。"
我道:"我却拟了另一个可能:王彦是见到了罗教授的,他的车子却不知怎地,跌下了峭壁,当车子跌下去的时候,他根本不在车中。"
燕芬表情严肃地星着我,道:"你根据什么?"
我道:"我根据的,就是车子的残骸之中,一点血迹也没有这一点。"
燕芬又问道:"那你怀疑罗教授什么?"
我摊了摊手,道:"那就很难说了。"
燕芬呆了片刻,道:"好,你可是要我'望风,么?"我对于燕芬居然知道"望风"这一个名词,表示惊讶,燕芬已在一块石上坐了下来,我则攀下了山岗,到了罗教授住宅的后面。
在罗教授住宅的后面,有一间小小的石屋,大约是士多房,门上有锁锁着,但是我只是轻轻一扭,便已将锁扭了开来,推门进去。里面十分昏暗,果然是堆放杂物的地方,我穿过了许多杂物,走到了另一扇门前,打开那扇门来,发现那是厨房。
我一步跨进了厨房,可是我却立即缩回了脚来。
同时,我又以最轻巧最迅速的手法,将门掩上。
虽然我是抱着对罗教授怀疑的态度而潜进这间屋子来的,但是我总相信燕芬所说的话:这屋子只有罗教授和他的管家两个人,而他们两人刚才既已离去,这里自然是没有人的了。
然而,刚才我一踏进了厨房,却看到煤气灶上,一只咖啡壶,正在骨嘟嘟地冒着热气!
厨房中有咖啡壶在冒着热气,那即使是白痴,也可以知道:这屋子中是有人的,不是空的。
我立即缩了回来,已经觉得事情十分不平常,我连忙俯身,将右眼凑在钥匙孔中,向前看去,我的视线,恰好可以看到煤气灶的附近。
不一会,我听到皮鞋声传进了厨房,有一个人,走到了煤气灶附近。
那个人当然是来取煮好了的咖啡的,我握住了门把,已经准备突然冲出去,先将那人制服再说的,但是在刹那之间,我却呆住了!
当那个走人厨房的人,走到煤气灶旁的时候,我从钥匙孔中看进去,并不能看到他的全身,只能看到他的腰部。我只看出那人的身形十分粗壮,一定是一个彪形大汉。
就在我准备推门而入的时候,那人已经转过身来,他一转身,我就看到了他的腹部,我看到那人是用一条白色的鳄鱼皮带的,而皮带的扣子,则是白金,镶满了一粒一粒的小红宝石。
红宝石排列成为一个"B"字,在那人身子转动之间,我的感觉中,那一个"B"字,像是由一滴一滴的血珠排列而成的一样。
在那片刻之间,我真正地呆住了,不要说我顾不得推门进去,我甚至僵住了不能直起身子来。
我以前未曾看见过这样的白鳄鱼皮带,也未曾见过那样的一个豪华奢侈的皮带扣。但是,我却曾不止一次地听人讲起过这样的一条白鳄鱼皮带,这样的一个皮带扣,和它们的主人。
它们的主人是一个国籍不明来历不明,在任何国家的警察当局,特务部门,对他都没有任何可资稽查档案的一个神秘人物,而他是一个真正的杀人王,只要有他所索取的代价的话,他可能会毫不犹豫地谋杀他的亲生儿子!他杀人的方法是如此众多,杀人的手法,是如此干净俐落,以致许多件明目张胆的暗杀,明明是他所干的,却也因为拿不到任何证据而无可奈何。
他的"服务"范围,也广到了极点,从为私情而要除去妻子,为了争夺权利而要除去政敌,他都可以"代劳",他不认识任何人,只认识钱!他不但有着冷酷如石的心肠,而且有着惊人的聪明,尤其在各种机械方面,往往有着惊人的发明。年前,轰动国际,某国元首遭暗杀一事,谁都知道"凶手"又被人枪杀,可是又有多少人知道,冷血的勃拉克——这是杀人王的外号——当时正驾驶着单人飞机在上空盘旋呢?当然,那个国家的保安人员,事后曾经传讯冷血的勃拉克,可是,世界上最优秀的军火专家,也无法证明勃拉克是有罪的。
因为当时勃拉克的飞机在极高的高空,似乎还没有什么枪械,可以由那么高的高空致人于死,于是,他又在没有证据的情形下获得了释放。
只是,那个国家的保安人员和国际警察部队都知道一点:当时既然有勃拉克在场,那么不论他在天上,还是在海底,事情总是和他有关的,勃拉克可以穷三五年的时光,去研究一件世人所难以想像的杀人武器,而只使用一次,绝不再用,使得世人对他的谋杀,捉摸不到任何线索!
这是全世界三十亿人中,最最疯狂,最最恐怖的人,许多干练的警方人员,宁愿面对魔鬼,也不愿面对冷血的勃拉克!
而如今,这样第一号危险的人物,居然就在我视线可及的地方!
在那不到一分钟的时间之内,事情的变化,实在太大了!
本来,我只是对罗教授和他的管家起疑,怀疑王彦可能到过这里,所以才潜进来看一看的。
但如今,我竟在这里看到了那么危险的人物!换句话说,这里也是一个极度危险的地方了,天哪,我竟叫燕芬在外面"望风"!
我身上感到一阵一阵发凉,只盼勃拉克快快走出厨房,好让我立即退了出去,和燕芬一齐离开,再想办法。
但是,勃拉克站在那里,却像是没有意思离开一样,他的皮带扣闪耀着红光,使我几乎难以忍受下去。过了约摸有一世纪那么久,我才看到勃拉克慢慢地转过身去,出了厨房。
当他向厨房走去的时候,我连忙后退。
唉,平时我绝不是遇事慌张的人,而且,我所经历的冒险生活,也绝不自今日始,但是一切有关冷血的勃拉克的记录,实在是太骇人听闻了,而且,我又想及,若是燕芬给勃拉克发现的话,那后果更是不堪设想,所以我行动竟慌张起来,在向后退之际,脚后跟竟踢在一只空了的铁桶上!
那一下,发出了似乎是震耳欲聋的"彭"地一声!
在那时候,我知道我绝不能再慌张下去了,若是我再慌张下去的话,我可能成为勃拉克手下的第八百号牺牲品!
在那"彭"地一声,还未曾散尽之际,我身子一跃,已跃到了那扇通向厨房的门的旁边。
也就在这时,"彭"地一声响,厨房门被打了开来,厨房门一开,我的身子便恰好在门后,我并没有看清楚勃拉克其人,在那不到十秒钟的时间,我只听得一连串"嗤嗤嗤嗤"的声音,和无数纵横交楷的火光,像是有人在厨房的门口,放了一个大烟花一样。
但是,那当然不是烟花,烟花是不会令得铁罐发出巨响,飞上半空的,也不会令堆放着的杂物,受到那么彻底可怕的毁坏!
每一道闪光,都是一颗子弹,而它的声音是如此低微,速度又是那样地快。
照我的估计,在那十秒钟之中,至少有两百发子弹发射了出来。
老实说,我从来也未曾听到过有什么枪械,能在那么短的时间内,发射那么多枪弹的,这当然又是勃拉克的创作了。
在那十秒钟内,即使储藏室中原来有一连人的话,这时一定也尽数死亡了!
但是我却侥幸地还活着,因为刚才,我一踢到那铁罐,我便立即跃到了门旁,勃拉克所发射的子弹,及到了储藏室的每一个角落,就是门旁的"死角",是子弹所及不到的!
勃拉克究竟是什么样的人,我仍然未曾看清楚,我的身上,已出了一身冷汗。在刹那间,我耽心燕芬,多过耽心我自己!
因为储藏室中发出的声响不小,而燕芬则在离储藏室只不过二三十码的山坡上,如果她听到了声音而来查问的活,那实是不能设想了!
我屏住了气息,一声也不出,储藏室中,突然又静了下来,接着,又是"拍"地一声,从上面高处,跌下了一只死猫来。
那死猫的身上,已中了四五枪之多!
我听到门口,有人传来了"哼"地一声,那是冷酷低沉到了极点的声音,接着,"砰"地一声,储藏室的门又被关上。
我松了一口气,那只死猫,解了我的大围。
如果不是那只死猫的话,勃拉克一定仍会进来查问的。他手中有着那么厉害的武器,吃亏的毫无疑问是我。但如今,因为有了那只死猫,他便以为刚才发生"彭"地一声的,是那只猫儿了。
而且,在经过他那样的扫射之后,除了我藏身的那一处地方之外,其他地方,有人而能不死,那是没有可能的事情!
而能在两秒钟之内,立即找到一个安全的地方躲避这样扫射的人是不多的,难怪勃拉克肯放心离去了。
我连忙又俯身向钥匙孔内看去,只看到勃拉克的左右双手,都提着一柄样子十分奇特的枪。
一看那枪的形状,便知道那绝非大规模兵工厂的出品,因为它十分粗糙,只求实用,绝不求外表的好看,乍一看来,除了两根枪管以外,其余的部份,简直就是一个小型的机器,整个枪,约摸有一口尺长,四口寸宽,一口寸厚,但是零件组成之复杂,我在那一瞥间的印象,只能以"叹为观止,无以复加"来形容它。
我看到勃拉克将这两柄枪放进了他的上衣,又拿起了咖啡壶,走了出去。
由于我自始至终,只是在钥匙孔中张望的关系,所以我也始终未曾看到这大名鼎鼎的杀人王,冷血的勃拉克究竟是怎样的一个人。
当我再度后退的时候,我已有隔世为人的感觉。我曾经和不少凶徒打过交道,曾经在七八柄手提机枪的指吓之下而面不改色。当然,我并不是自夸自己的勇敢,而是在以往的事情中,我知道,指吓我的枪口,即使离得我的胸口再近,离开发射,总有一个间隙的,在那个间隙之中,便使人转败为胜。
可是,冷血的勃拉克,却是绝对不肯给人以这样的机会的。杀人,绝对不问情由,不问目的地杀人,他杀人,就橡我们呼吸一样地普通,对着这样的人,怎能不便人心惊肉跳?
我轻轻地向后退着,这一回,当然没有再弄出任何声音来。
当我退出了那间储藏室的时候,天色仍是十分阴沉,但是我却觉得,即使是十分阴霾的天色,也可爱得紧,因为我刚才几乎与之永别了。
我俯伏着身子,拣草深的地方爬行着。
我来的时候并不知道屋内有着这样一个可怖人物在,所以大模大样,绝无惧色。但这时,勃拉克却可以在屋后任何一个窗子口看到我,我不能不小心万分!
我好不容易爬上了山坡,燕芬还坐在那块大石上,我不由分说,一拉她,便伏了下来。燕芬被我一拉,跌倒在我的身上。
她自然不知道我的行动是什么意思,立即翻身跃起,满面怒容地望着我。
我低声道:"好小姐,快伏下来!"
我的面色显然难看之极,所以燕芬虽未弄清是怎么一回事。但是她面上的怒容却已经消除,而代之以惊讶的神色,身子也蹲了下来,道:"你在那屋中,发现了什么?"
在那片刻之间,我心中已想到了不少事情。
我知道,世界知名的冷血的勃拉克,会在这里出现,那绝不是简单的事情,勃拉克就像是散布瘟疫的瘟神一样,他到什么地方,什么地方便一定会有祸事发生的。
老实说,如果事情和我完全没有关系的话,那么即使由于偶然的机会,发现了勃拉克的话,我也绝不会去招惹他的。
我不想做大英雄大侠客,我也根本不是那样的人,这样的事,留给警方去做好了。但这时,事情和我有关,我却也没有退缩的打算。
事情当然不是和我有直接的关系,但是我以为和王彦有关。
在王彦究竟遭遇到了什么可怕的事情还未曾弄清楚之前,和王彦有关的事,自然也和我有关,因为使王彦平静的生活起波澜的那只铜箱。
是我交给他的,而他的哥哥王俊,又是我的朋友!
但是,无论如何,我却绝不想令得勃拉克这样可怖的职业杀人王,和燕芬那样可爱的小姐联系在一起!
所以,当燕芬问我,在那屋中看到了一些什么事,我便开始撒谎。
我摇了摇头,道:"没有什么,那果然是一幢空屋子!"我自己以为我说谎说得十分高妙,是足可以瞒得过燕芬这样的女孩子的。
然而,我却料错了,燕芬听了我的话后,并不出声,却以一种十分奇异的神情望着我。那种神情,一看便知道,她是已经觉察了我在说谎,但是却又不来拆穿我。
我感到十分窘,补充道:"燕小姐,的确……没有什么。"
燕芬笑了一笑,道:"好,既然没有什么,我们也应该离开这里了。"
那正是我求之不得的话,我决定不向燕芬说实话,因为让燕芬那样纯洁的女郎,知道有冷血的勃拉克这种人的存在,便是大煞风景的事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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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五章
我和燕芬两人,一面向后退去,一面仍注意着那幢房子,那幢房子看来十分宁静,若不是刚才曾经亲眼目睹,我是绝想不到在表面上那么宁静的屋子中,竟会有如此危险的人在:我们透过了屋子,又回到了路上,不一会,便又到了王彦车子堕崖的地方,警官已经离去了,只有一个警员在留守着。
我看到了那个警员,心中便不禁犹豫起来,我是不是应该向警方报告,说我在罗蒙诺教授的住宅中,看到了杀人王勃拉克呢?
我如果向警方报告了这一点,又有什么用呢?勃拉克在这里并没有犯罪,警方也拿他无可奈何的。
我心中不断地思索着这件事,以致在下山的路上,我一句话也讲不出来。不一会,我们便来到了一个岔路上,那里有一个的士站,有儿辆空车等着。我和燕芬两人到了车前,燕芬自己打开了一辆的士的车门,道:"卫先生,你不必送我,我自己回去了。"
我呆了一呆,道:"你到哪里去?"
燕芬转过头去,不看我,道:"我觉得十分疲倦了,我……要回家去休息一下。"
燕芬既然那样说法,我自然不能硬要和她在一起,而且,我和她相识,虽然不久,王彦的怪遭遇,虽然令她伤心,却还不致于使她崩溃:唉!当我在这样的时候,我自以为对自己对燕芬的估计已经十分正确了。怎知却大谬不然!
不错,燕芬是一个十分坚强的女孩子,但是,她个性之刚强,却远远地在我对她的估计之上:她是我从来也未曾遭遇到过的充满自信的女子!
当时,我却并不知道这一点,我送她上了车,眼看着的士驶了开去,我也上了另一辆的士,吩咐司机,驶到电报局去。
由于王俊是在一个庞大的工地上工作的,我无法和他通无线电话,我只是发了一份加急电报给他,电文也很简单:"令弟因为那只神秘的铜箱子,而遭到了极其神秘的变故,我需要知道你是如何得到那箱予,以及那箱子的真正来历,速回电,"我发了那样的一封电报之后,便回到了家中。
我躺在安乐椅上,思潮起伏不定。
我甚至不知道人应该如何着手去做才好!
如果王彦的车子翻下山崖的时候,他正在车中的话,那么。他自然是死了,一切也就就此终结,就算王俊详详细细地告诉我得到那只箱子的经过,我也不可能了解王彦究竟曾发生了一些什么事了。
但是,根据我的判断,当车一堕崖之时,王彦不在车中的成数极高。
王彦究竟在那箱子中发现了些什么?他何以会有那样神秘的事?他如今在什么地方?问题一层一层地推开去,可以发展到罗蒙诺教授究竟是什么人,他和勃拉克的关系究竟如何,勃拉克在该里,是为了什么?
我一层一层地想下去,心中的疑惑也越来越甚,我发觉我自己,完全是在一团黑暗之中摸索,根本一点头绪也没有。
我并没有休息,因为有那么多的疑问困扰着我,我根本无法休息。我通过我认识的关系,查问罗蒙诺的真正身份,但是我所得到的答案却是一样的,罗蒙诺教授是一个国际知名的学者从来也没有什么人对他的身份表示过怀疑。
有几个朋友,甚至劝我不必要在这上面多费脑筋,因为罗蒙诺教授是极其专心研究工作的数学家,我去怀疑他,简直是白费心机。
当然,我在向这些朋友查问罗蒙诺教授的一切之际,我绝没有说出,我曾经在他的家中,看到杀人工勃拉克的这件事。
由于罗蒙诺教授的声誉是如此之好,就算我说出我所见的事情来,都不会有人相信的。
我考虑了半晌,觉得要肯定王彦是生是死,还得从罗蒙诺教授处着眼,我怀了一柄精致的小手枪在袋中,又带了一些必要的物事,然后,才睡了一觉。
等到我醒来时,已经是黄昏时分了。
我用冻水洗了一个脸,使自己的精神充沛,因为我可能和勃拉克面对面地进行斗争,和那么可怕的杀人王打交道,若是头脑稍失清醒,那么,你就可能永远在地球上消失了!
我在临出门口的时候,才想起应该和燕芬通一个电话,因为我此去,确是什么意外部可以发生的,我必须告诉燕芬,如果我在一定的时间内不回来,那么她应该向我的几个朋友告急求救。
本来,这件事我可以交持我的老家人老蔡的,但是基于一种连我自己也说不出来的原因,我忽然要和燕芬联络一下,将这件事情交给她。
这或许是一种潜意识,我也没有法子将之解释得出来。当我打通了燕芬家中电话的时候,接听电话的是一个焦急异常的中年人的声音。
我请他让燕芬来听电话。但是,那中年人却以十分焦迫的声音问我:"你是谁?找她有什么亭?"
我感到十分奇怪,因为对方的口气,不客气得有些过了份。我道:"我是和她新结识的朋友,她在么?请你叫她来听电话!"
那中年人的声音,"唉"地一声,道:"她如果在,我会不叫她来么?她从昨天晚上山去之后,直到如今还未曾回来,唉,真急死人了!"
我猛地吃了一惊,道:"什么?她没有回来过?今天早上,她没有国来?"
那中年人忙道:"什么?今天早上,你见过她么?你是谁?"
我吸了一口气,在那一刹间,我心绪翻腾,想起了许多事来。
"我想起了燕芬那一副绝佳的柔道身手,想起燕芬坚强的性格,想起了我从罗蒙诺教授家中出来的时候,她面上那种对我的话显然不信的神气,而她至今,还未曾回到她的家中!
这还用说么?她一定是自己到罗蒙诺的家中去了!
我的天!当我一想到这一点的时候,我整个人都为之直跳起来1如今已是黄昏了,她是早晨和我分手的,这……这么长的时间中,她和冷血的勃拉克……我简直没有勇气再想下去!
电话那边,那焦急的中年人声音,仍不断地在间:"你是谁,你见过她么?"
这中年人可能是燕芬的父亲,但是这时,我却没有法子去安慰他了,我骤然地收了线,冲出了门外。我也顾不得途人的诧异,以我所能达到的最快速度,奔到了我车子的前面。我是受过严格中国武术训练的人,当我要以最快的速度奔出之际,那速度的确是惊世骇俗的。
如果不是事情紧急到了极点,我是绝不会用这样的方法,来惹起人家的惊异的。
然而,如今事情已经太迟了,迟到我非但不能再浪费一分钟,甚至不能浪费一秒钟!
我一钻进了车子,立即打火,在我人尚未在车座上坐稳之际,车子的速度更快,我不顾一切地闯过了三处红灯,和发生了六七次几乎撞车的事件。
在不到五分钟的时间内,我相信我的车牌,至少已被五个以上的交通警员记下来了。但是如今我却什么也顾不得了。
我只知道:在早上,燕芬一离开了我之后,她并不是回家去,而是折到了罗蒙诺教授的家中,她一到罗教授的家中,必然与杀人王勃拉克会面,而她直到如今,还未曾归来。
车子在上山的斜路上,更如同一匹疯马一样,如果不是我的驾驶技术还过得去的话,我早已掉下峭壁去了。有几个驾车的人,在避开了我的车子之后,大声叫骂我是疯子!
我的确快疯了,当我想及像燕芬那样美丽纯洁的女郎,可能和杀人王勃拉克在一起,已几乎一整天之际,我怎能不近乎疯狂?
天色黑得极快,当我的车子,将要到达罗教授住宅附近之际,已经黑得不能看到四五码开外的物事了,而且,山顶上的雾很浓,更加阻碍了视线。
但这却有利于我的活动,我将本子远远地停了下来。
当然,我是恨不得驾着车子,直冲进罗教授的住宅去的,但是我却不能不小心些,因为给杀人王勃拉克知道有我这样的一个人,在晚上接近他,他会毫不犹豫地开枪射击的!
我停下车子之后,在浓雾之中,以最快的速度,和最巧的步法,向前奔去。
不一会,我便看到浓雾之中,有着两主黄色的灯光,那是罗教授住宅大铁门上的灯光,我的脚步停了下来,倾耳细听。
四周围是一片寂静,一点声音也没有。
我又继续向前走去,不一会,我已经到了铁门之前,正当我准备绕过铁门,越墙而跃进院子之际,突如其来地,忽然有一个人,出现在我的眼前!
由于当时,雾已经十分浓,那人是突如其来地在我的面前,由浓雾之中,冒出来的。如果不是我停步得快,我们已撞一个满怀了!
在那样的情形下,我实是没有躲避的可能!
我陡地站注那从浓雾中出来的人,也陡地站住,我们两人鼻尖相距的距离,不会超过一口尺!
我猛地一呆,立即向后退出了一步,抬头向前看去。我首先看到一柄指住我的手枪,在那一瞬间,我身于内所有的精力,几乎都要迸发为一股使我的身子,能够跳跃而起的力量!事实上,我的身子,也已向上,疾弹了起来!
但就在我身子疾弹起来,希望有万分之一的希望,避开勃拉克的子弹之际,我却听到了罗蒙诺教授的声音:"年轻人,原来是你!"
我连忙落下了地来。
不错,站在我面前的是罗蒙诺教授,并不是我想像中的勃拉克!
虽然罗蒙诺的手中,也持着手枪,但是那和勃拉克手中持着手枪相比,却是大不相同了。谁会见到女佣拿着菜刀而吃惊呢?但谁又会见到了狂汉挥舞着菜刀而不吃惊呢?
我的神经松弛了下来,罗蒙诺教授以奇怪的眼色垦着我,出乎我的意料之外,他竟立即收起了手枪,道:"年轻人,你来作什么?"
在那样的情形之下,我除了开门见山之外,实在也没有别的法子了。
我直截了当地道:"我是来拜访你的。"
罗教授摇了摇头,不以为然,道:"在这样的天气,用这样的方式?"
他所说的"用这样的方式",分明是指我偷偷地接近他的住宅一事而言。我冷冷地道:"教授,当事情和一个可爱的女郎的性命有关时,即使天上下着刀子,我也要来见你呢?"
罗蒙诺教授面上现出了迷惑的神情。
他不但是一个杰出的数学家,而且是一个杰出的演员——我心中想。
罗教授更以迷惑的声音道:"我可以给你什么帮助呢?"我踏前一步,一手握住了他的手臂,同时,以极快的手法,自他的衣袋之中,取出了他的手枪!
我的动作极快,在我的想像之中,罗教授至少应该作抵抗才是。可是他却一点也未作抵抗,面上的神色、更是不胜骇异之至,大声道:"年轻人,你这是作什么?"
我心中略感奇怪。
因为罗蒙诺教授这时所表现的,纯粹是一个受了惊的老人,而绝不是什么负有特殊任务的人?
但是,日间我曾见到勃拉克的白鳄鱼皮带,红宝石镶成的皮带扣,勃拉克的快枪,又几乎在半分钟之内,将我的身子作蜂巢,这一切,对我的印象,实在是太深刻了!
所以,我立即以枪抵住了他的肋下,道,"没有什么其他的用意,只不过想在和你的谈判中,略占上风而已!"
罗教授以吃惊的声音呼叫道:"谈判,什么谈判,天,我碰到了一个疯子!"
我冷笑了一声,道,"别装蒜了,我们快去吧!"
罗蒙诺教授在我的指肋下,当然不敢不听我的话,他打开了铁门,我和他一齐走了进去,进了客厅,客厅的灯光亮着,我和他在一张长沙发上,坐了下来。
自始至终,我的手枪没有离开过罗蒙诺。
因为,我推想勃拉克和罗教授,可能有着十分不寻常的关系。
那么,我肋制了罗教授,勃拉克就算出现,他也不至于骤然向我下毒手了。
我坐了下来,四面一看,似乎没有人出现的迹象,我立即道:"好了,我们谈正经,燕小姐呢?她是死是生?"
罗教授却并不回答我的问题,只是大叫道。
"疯了,你一定是疯了!"
随着他的叫嚷,有一扇门,发出了"砰"地一声,打了开来,在那刹时间,我的神经,又紧张到了极点,我连忙将罗教授的身子,拉了一拉,遮在我的面前。
在我的想像之中,那一定是勃拉克出现了,我已经决定了,毫不犹豫地将他射伤!
可是,门开处,几乎是跌进来的,却不是勃拉克,而是罗教授的管家。那管家只跨进了一步,便站着发呆。罗教授则高叫道:"c警察,快叫警察。"
我则冷冷地喝道:"叫警察?只怕对你们的朋友,不大方便吧!"
罗教授气得脸都红了,道,"什么朋友?"
我"嘿"地冷笑一声,道,"冷血的勃拉克!"
我满以为这是我的杀手钢,一说出来之后,罗教授一定会软下来的。
可是,罗蒙诺却只是呆了一呆,随即以手加额,道:"天,你在讲什么?"
我沉声道:"罗教授,你别再演戏了,杀人王勃拉克在这里,你真正的身份并不是什么科学家,本来,你们所从事的肮脏勾当,我绝不会来干涉的,但是我要你将燕小姐和王彦两人交出来,如果他们已死了,那我将会替他们报仇!"
罗教授的面色发青,道:"你……你是一个幻想小说作者么?"
我被罗教授的态度,弄得暴怒起来,我猛地站起身来,以枪柄向罗教授的头上击去。但是,当我的手枪击中罗教授之际,我突然听到了电话号码盘转动的声音。
我连忙口过头去,只见那管家不知什么时候,已到了电话机旁,他已经拨了两个"九"字。
我连忙一扬手,喝道:"停止!"
那管家的动作,立时僵住不动。
我又喝道:"放下电话!"
那管家以一种十分阴森的目光,望了我一跟,依言放下了听筒,当然他是不敢不听的,固为我有枪在手中!
那时候,客厅中的三个人,都僵立不动。
罗教授和他的管家,看来是被吓呆了,而我之所以不动,是我想到:如果他们和勃拉克是有来往的话,他们敢惊动警方么?
因为,储藏室中累累的弹孔,可以轻易地证明这屋中有着一个极其危险的人物!
然而,刚才若不是我阻止得快的话,那管家已经连接了三个"九"字了!
难道罗教授和勃拉克是一点关系也没有的?
那简直不堪设想,因为勃拉克进入厨房去取咖啡壶,他完全是住在这屋子中的。
我扬了扬枪道:"勃拉克先生呢?不妨请他出来会会面。"
那管家以十分阴沉的声音道:"先生,我们不明白你在说些什么?"
我冷笑了一声,道:"你到储物室中去看一看,大概就可以明白了!"
罗教授叫了起来,道:"储物室?老天,我越来越糊涂了,你这疯子究竟想在我们这里,得到一些什么?"
罗蒙诺竟赖得这样干净!
我冷冷地笑道:"我们一起去看一看,就可以明白了,走!"我拉住了罗教授的手臂,又将枪抵住了他的肋下,同时向那管家喝道:"你也走!"
那管家的面上,露出了茫然的神色,道:"到储物室去……先生,你不是想在那里……将我们解决吧!"
我冷笑了一声,道:"是我,差点在那里,被你们的朋友所解决了!"
那管家和罗蒙诺教授对望了一眼,两人都不出声,我又喝道,"快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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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六章
那管家转过身,向前走去,我和罗蒙诺教授跟在后面,我又吩咐那管家道:"你一路向前去,将所有的灯开着!"
老实说,如今我制住了罗教授,虽然说占了绝对的上凤,但是我对于勃拉克,却还是有所忌惮,因为在传说中,他可以在昏暗的情形之下,连发七枪,都射中扑克牌红心七的七点红心,而那张扑克牌是在他三十码前面的。
对着一个枪法如此神奇的人,如果他在暗,你在明,那你便等于有一只脚踏进棺材去了!
那管家依着我的吩咐,一面向前走,一面开着了所有的灯。
屋子之中,大放光明,我仍然不敢丝毫怠慢,我将罗教授的身子当着盾牌,挡在我的前面。
事实只不过是三四十尺,但等到来到了厨房中,并没有发生什么意外时,我竟松了一口气,像是走了一段长路程一样!
厨房中的一切,和昨天我所看到的一样,那只曾为勃拉克握过的咖啡壶也还在,我断定冷血的勃拉克如今一定不在屋子中,否则,他早已出来了。
那管家在通向储物室的门前站定,转过头来看我。
我已经决定,先要罗蒙诺承认勃拉克是在这里,然后,再逼他说出王彦和燕芬的下落来,这一切,当然最好是在勃拉克回来之前办好!
我扬了扬手,道:"将门拉开来。"
那管家将门推了开来,不等我吩咐,又着亮了储物室的灯,我用力推了推罗教授,使得他踉跄地向前,然后喝道:"你看——"然而,我只讲了两个字,便立即踏前一步,将罗教授扶住,本来我那一推,是要将罗教授推跌在地上的,然而这时我却赶紧将他扶住,唯恐他跌倒。
刹时之间,静到了极点,我们三个人,谁也不出声,我只觉得心头怦怦跳。在寂静中,唯一的声音,便是一只猫在"咪咪"地叫着。
不错,是一只猫。
储物室中有一只猫,也不是什么出奇的事,储物室通常都杂乱无章,在许多杂物的空隙之中,正是猫最喜欢藏匿的地方,可是这只猫,却使我一见之下,就整个人怔住了,作声不得!
那头猫儿,有着黑白交杂的斑纹,我是见过的,那正是昨天身中几枪,从杂物上跌下的死猫!至少十分相似,但如今这只猫儿,正望着我们在叫着。
除此之外,我还看到了储物室中的情形。
不错,那是一间储物室,其中堆满了杂物,和所有的储物室一样。但是却一点也没有什么暴力的痕迹,没有枪洞,没有被破坏的物事,没有倒下来的东西,尘埃甚厚,显见堆在其中的杂物,久未给移动了。
老天,这算什么,我是在做梦么?
我乍一见到储物室中的那种情形,我的脑筋的确混乱到了极点。
但是,没有多久,我立即镇定下来。
我还不知道目前究竟发生了一些什么事,只不过有一点可以肯定的是,我昨日的遭遇,绝不是幻觉,而我如今,也正是在同一的屋子中!
当然,事情已经过去近二十个小时了,有那么长的时间,来布置一间满是埃尘的储物室,将有弹孔的东西搬去,喷上尘埃,补好墙壁,另外找一只相同的猫儿,并不是什么难事。
但是,如果是这样的话,罗教授的身份是什么呢?他显然是要掩饰勃拉克的存在,那么,我如今的处境,可以说是危险到极点了。
我将罗教授的手臂握得更紧,我只想到一点:我必需立即离开这里。早就有人疑心勃拉克表面上是单独行动,但是在他的背后还是有着一个大组织的,现在我不可以证明这一点了。而我一个人,是绝对没有办法和这样的一个大组织作对的,我要立即离开这里,并和警方秘密联络,那时,罗教授以无可奈何望着我,这老狐狸,他的表演功夫真好。
他道:"年轻人,你刚才提到储物室,这里就是了。"我道:"啊,我一定弄错了,你们这里很和平,是不是?"
罗教授道:"就是你来得太不和平了。"
我冷冷地道:"我退出的时候,也非用武力不可。"罗教授道:"那是完全没有必要的!"
我道:"我不想伤害任何人,但是我却也不想被人伤害,我要你陪我出门口。"罗教授点头道,"可以。"
我推着他,出了花园的铁门,浓雾依然在,这对我很有利,因为当我放开罗教授之后,可能有许多人持着枪想杀我,但是在浓雾的遮蔽之下,他们将难以如愿。
出了铁门,我将罗教授一推,推出了几步,而我自己,即立即向后倒跃了出去,没入了浓雾之中,躲了起来。
浓雾像毛毛雨一样,草丛之中,早已湿透,我躲了五分钟,身上也湿了,我没有听到有任何动静,向前望去,依稀可以看到罗教授在门口站了一会,然后向门内走去。
他只走出一步,我便看不到他了。
但是,我却听到了一阵急骤的脚步声,接着,便是那管家的声音,道:"教授,要报警么?"罗教授道:"不必了,年轻人不知受了什么刺激,我想他是不会再来了,快将我的自卫手枪收好,你一直不赞成我枪中不放子弹,但今晚幸而没有子弹,要不然,我一发现他的时候,只当他是小偷,几乎要放枪了。"
罗教授的声音,渐渐远去,再接着,便传来了关门的声音。
我又呆了半晌。
事情仍然有两个可能。其一:罗教授根本是无辜的,是我庸人自扰,找错了目标、但是,冷血的勃拉克的出现,又怎么解释呢?其二,罗教授和管家,是明知我没有离去,这些话是讲给我听的,如果是这样的话,那么这两人也实在太深谋远虑,是太难以对付的敌人!
我又伏了三十分钟左右,才轻轻地顺着路,走了下去,走出了二十码,我摸到了我的车子,打开了车门,我驶着车子下山去。
我十分心急和警方秘密工作室联络——这个工作室的存在,也是不公开的,它所担负的,是最繁重和最难以应付的事情,例如勃拉克的出现之类——所以我下山时,车速仍然很高。
我的车子在潮湿的路面滑行着,在一条坡势陡峭的路上,我突然发觉,车子下滑的速度,已不受控制,同时,我看到路面之上,闪起了一种奇异的反光,那是油而不是水!
在陡峭的路上,有人倒上了油:
这是何等卑劣的谋杀手法!
我心中不禁冷笑,因为想害我的人、手法也未免太低了,凭我的驾驶技术,在路面上倒些油,就可以使我命丧了么?
我踏了下车掣,可是,车掣却是松的!
我立即感到,我是太乐观了,敌人十分高明,他们将我的煞车掣也破坏了,车子迅速地向下滑去,去势越来越快,我已不及作其他的考虑,我打开了车门,身子向外,穿了出去。
几乎是我的身子才一着地,还在打滚间,在我前面六七码处,已经传来了"轰""的一声巨响,我的车子,不知撞在什么地方了。接着,便是熊熊的火光,在浓雾之中,亮了起来,我伏在地上,一动也不敢动。这时,倒是路面上的污油救了我。
因为我曾在路上滚了几滚,令得我的身上,也都沾满了黑色的滑润油,所以,尽管火光可以及到我伏身的地方,我伏在地上,却也不容易为人发现。
我之所以说污油救了我的命,那是因为我又看到了冷血的勃拉克!
我看不清那人的脸面,是因为火光闪耀,和浓雾的原故,但是我却看到了那人腰际一团闪耀的红光,那红宝石的腰带扣子。
同时,那种站立的姿势,也是勃拉克所独有的,他站在那里,就表现出他那种冷酷、无情、嗜杀成性的可怕性格来。
破坏我的车掣,在路面上撒上滑油,使我车毁人亡,这对勃拉克来说,实在是太小的事了,因之他站着欣赏的时间并不长,便动身向外走了开去。我两次见了勃拉克,但是我两次都没有见到他的本来面目。
勃拉克没入了浓雾之中不久,我便听到了有汽车发动的声音。
我站起身来,我的车子仍在燃烧,但已只剩下一堆废铁了。
我并无意凭吊我的车子,我只是站在车旁,回想刚才那生死一线间的经历,如果我迟跃出车子十秒钟,那么我……我如今它是一国焦炭了。
我在想:勃拉克一定是太自信了,这人是可怕的魔鬼,但是他的自信,则是他致命的弱点!
他除非不失败,要不然,他一定失败在他的自信上。
而事实上,他已经失败在他的自信上了。
昨天,他自信在他自制的特级快枪疯狂扫射之后,便不会再有生存的物事。但是我却恰好躲在门后避过了他。
而如今,他以为车毁之后,我一定烧死了,竟不详细检查一下,就离了开去,而事实上,我则早已跃出车子了!
我本来,认为和勃拉克作对,几乎是难以想像的事情,但如今我的想法不同了。
一来,是因为勃拉克既然要将我置于死地,我必需与他周旋,这其中,绝对没有转回的余地。二来,我已发现了他的弱点!
只要发现了他一个弱点,便可以进而发现他更多的弱点,使他失败!
我吸了一口气,沿着路,向山下走去,经过了两个的士站,我却远远地避了开去,我身上满是油污,接近人是会惹人注意的。我要先回家再说。
我当然不是放弃了追踪王彦和燕芬两人的下落,只不过我要采取另一个方式——并不是独力进行的方式。我准备一回到家中,便立即和警方秘密工作室联络、我化了将近一小时,才步行到家门口,我看到我家楼下大厅,灯火通明,这时已经是下半夜了,老蔡难道还没有睡,正在等我么?我快步来到了门前,取出钥匙来,打开了门。
我才一开门,便听得老蔡的声音,道:"主人回来了。"我呆了一呆,心想:原来有人在等我,那是什么人呢?我跨了进去,只见老蔡已迎了上来,他以充满了惊讶的眼光望着我。
的确,这时候,任何人见了我。都不免惊讶的,因为我由头到脚,全是可怕的油污!
我忙道:"有人来找我么?"
老蔡向大厅角落上的一张沙发指了一指,道:"不错,有一位小姐来找你……"老蔡在讲这句话的时候,压不住他心头的恐惧。
我听说有一位小姐来找我,心头正在奇怪间,老蔡已压低了声音,道:"我……我怕。"
我呆了一呆,道:"你怕什么?"老蔡的声音更低,道:"那位小姐的打扮,就和上次的那个骷髅精……是一样的。"
我叱道:"别胡说!"老蔡却还拉住我的衣袖,道:"千万要小心才好。"我一推,将他推开了一步,高声道:"谁来找我?"
我已向老蔡刚才指的角落看去,也看到了有一位小姐坐在一张高背沙发上,但因为沙发的背很高,几乎将那位小姐的全身,尽皆遮注所以我只能看到那位小姐放在沙发扶手的手臂,并看不清她是什么人。
我一面问,一面已向前走了过去。
我才走出了两步,便听得那位小姐开了口:"卫先生,请你别再向前来。"
我一听那声音,更是大奇,因为那分明是燕芬的声音,我为了她一日未归,而几乎车翻人亡,原来她却在这里,她在弄什么玄虚?
我当然未曾将她的话放在心上,我继续向前走去,一面问道:"燕芬,是你么?你可有和家人通过电话么?你到哪里——"我才讲到这里,已来到了燕芬的近前,燕芬突然离开了沙发,向后连退了儿步,尖声叫道:"别再走近来,别再走近来。"
我抬头向燕芬看去,不禁呆住了。
燕芬穿着一条长裤,外面则穿着一件不很称身的长大衣,带着手套,头上至少包着两条深色的丝巾,将她的头脸,完全裹住,而且,在午夜,在室内,她也戴着一副黑眼镜。
老蔡说得不错,燕芬这时的打扮,和王彦上次来的时候,几乎一样,将她的身子,完全遮蔽了起来。
突然之间,一股莫名的恐惧,像是突然袭到的电流也似,穿通了我的全身,我震了一震,指着燕芬,道:"你……你……这究竟是怎么一回事?"
燕芬的声音,听来反倒比我还镇定得多,她道:"卫先生,你不必问这些了。王彦的下落我已找到,事情都已经过去了。"
我踏前一步,燕芬后退一步,我沉声道:"不,事情没有过去,正在开始,王彦怎么了?
你怎么了,你们必须对我说!""
燕芬尖声说着、几乎是在高叫,道:"我说事情已过去了,你不必多管闲事,就是帮了我们的大忙,你更不可以通知警方!"
我紧钉着道,"为什么?"
燕芬吸了一口气道:"因为事情已经过去了,何必再惊动什么人?"我一声冷笑:"事情过去了?燕小姐,你为什么作这样的打扮?"
燕芬的身子向后缩了一缩:"我……我得了重伤风,所以才这样的。"
我斩钉截铁地道:"不!你遭到了和王彦相同的遭遇,是不是?你说啊?你怎么不开口?你们究竟遭到了什么事?"
我一面说,一面一步一步,向前逼了过去,燕芬则一步一步地向后退着,她终于到了退无可退的地步了,她背靠在墙上,急速地喘着气,道:"你别近来!别近来!"我自然不听她的话,手一伸,已向她的肩头搭去,我看出燕芬的神经,正处在极度的恐惧和震惊之中,我要先按她的肩头,令她镇定下来。
在那一瞬间,我忘了燕芬在柔道上有着极高造诣这一件事了。
我的手,才一搭上她的肩头,她猛地一侧身,已经抓住了我的手腕,我只觉得身子猛地一转,身不由主,"叭"地一声,跌倒在地上。
然而,我在跌下之际,却还来得及抓住燕芬的一只衣袖,那只衣袖。在我整个人的重量压坠之下,"嗤"地一声响,被我撕裂了下来。
燕芬发出了一声惊呼,向外奔去。
我不明自她何以惊呼,她只不过被撕去了一只衣袖而已,我仍然没有发现什么异状,但是燕芬向外奔去,却使我非截住她不可,我猛地扑出,燕芬慌乱地以她的手臂来挡格我,我又抓往了她的衣袖,她又猛烈地一挣,我又将她衬衫的袖子,拉了下来。
在她衬衣的袖子被我拉下来之际,我猛地一呆,我第一个感觉,是我在做噩梦,我第二个感觉,则是我并不是在做梦,但是我是在作什么呢?我却说不上来,我除了呆呆地站着之外,什么也不能做。
在衬衣的袖子也被我拉了下来之后,燕芬的右臂自然裸露了。可是那是什么样的裸露?我看到一条完整的手背骨,一端连在燕芬的肩上,另一端,则还戴着手套!
我就这样,眼睁睁地看着燕芬,摆动着那条手臂骨,奔出了我的大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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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七章
我呆呆地站着,直到又有"蓬"地一声传来,将我惊起。
那"蓬"地一声,是老蔡站立不稳,而跌在地上所发出来的声音,我向他望去,只见老蔡的面色,白得极其可怕。而我相信,我自己的面色,一定也好不了许多。老蔡身子发着抖,站了起来,道:"阿理,我们……要搬家,这里篆…往不得了。"
我快步赶到了门前,道:"别胡说:"
我向外看去,门外黑沉沉地,早已没有了燕芬的踪迹了。我知道追出去也是没有用的,因之只得颓然转过身来,慢慢地向楼上走去。
一直到热水由我头上淋下来,我开始洗去我身上的油污之际,我的脑中,还只是乱轰轰地一片,嗡嗡作响,一点头绪也整理不出来。
我先用热水淋浴,再以冷水淋浴,企图使我的头脑清醒过来。
但是,当我重又穿好了衣服时,我的脑中,仍然乱成一片!我只知道,燕芬和王彦两人,已遭到了相同的怪事,他们两人,如今当然也可能在一起。
然而,我的天,那究竟是什么事呢?他
们……他们的肌肉,去了哪里?为什么他们一个的手,一个的手臂,只剩下了骨骼?还是他们全身,都已剩下了骨骼!□□蔽蚁氲秸庖坏闶保□也蛔杂芍鳎□馍□α似鹄矗□业车梦易约旱南胂罅Γ□□岣恍╞耍□桓惫趋馈□□四茉诒涑闪艘桓惫趋乐□螅□廊换崴祷埃□崴枷耄□嶙叨□□踔粱腰谷岬烂矗*
我只觉得自己的脑中,越来越是混乱,燕芬和王彦两人的神秘性,比诸冷血的勃拉克,有过之无不及!我那时,根本已不及再去进一步设想,在勃拉克、罗蒙诺教授和王彦、燕芬之间有着什么关系了。
我在我的书室中踱来踱去——其实,与其说是踱来踱去,不如说是跳来跳去好得多。我心绪烦乱到了极点,坐立不安。
我可以说,在以前,我从来也未曾遭遇到这样的事情过。在"蓝血人"一事中,我遇到了来自另一个星球的人,但这总还是可以接受的事情入因为人类早已知道在其他星球中,也会有高级生物的。
但是如今,难道我当真相信老蔡的话,王彦和燕芬两人,都是"骷髅精\"么?
我在书房中,一直折腾到天明,老蔡才来叩门,我打开了门,他交给了我一份电报,说是刚送来的,我拆开一看,电报是王俊打来的。
我精神不禁为之一振,希望从他的来电中,得到一些什么线索。
可是该死的王俊,他全然不知道究竟发生了什么严重的事情!他的电报说王彦是一个性格孤僻的怪人,大可不必去理会他,又说他得到那只黄铜箱子的经过太复杂,断然不是书信来往所能够讲得明白的,最后他还说,如果我闲得无聊,何不到埃及去和他作伴,他看肚皮舞也看得厌了。
我匆匆地看完了这封电报,冲动得立即将之撕成了粉碎,王俊的口气,竟然还如此轻松,去他妈的肚皮舞,你的弟弟,可能已是一副白骨了。
但是,我随即冷静了下来。
我可以绝对肯定,王彦和燕芬两人,所遭遇的怪事,一定和那只古印加帝国的黄铜箱子有关。我如果能知道那只黄铜箱子的来龙去脉,对于了解整个事件,一定可以有极大的帮助。
我为什么不能真的上埃及去呢?
但是,难道我抛下王彦和燕芬两人不管了么?虽然从他们两人的行动来看,他们似乎不要我的帮助,但我相信,那多半是由于他们以为我无能为力。
而我是不相信世上有什么无能为力的事的,连土星人我都有办法送他回上星去,难道王彦和燕芬两人的奇怪遭遇,我会出不到力么?
我下楼去,草草地用完了早餐,在喝咖啡的时候,我已经决定,等上三天,如果玉彦和燕芬两人,再不出现的话,那我就赶去和王俊会面。
这时,我相信王彦、燕芬和勃拉克之间,并没有什么关系,因为如果燕芬曾经到过罗教授宅的话,何以他还能够脱身来到我这里?
我以为我自己的判断是非常正确的,但是却不知道在实际上,我这时,已犯下第三个错误了。我第一个错误是未曾留住王彦,第二个错误是未曾留住燕芬,第三个错误是:我竟以为勃拉克、罗蒙诺和王彦、燕芬之间,并没有什么联系,而我之发现勃拉克在此,只不过是一种巧告。
我一面喝咖啡,一面和警方秘密工作室的负责人,杰克中校通了一个电话,我告诉他,国际知名的暗杀专家,冷血的勃拉克,正在本地。
杰克中校的声音十分激动,但并不震惊,因为他知道勃拉克在远东,但是却不知道他就在本地,我将发现勃拉克的经过说了一遍,我提到了罗蒙诺和他的管家,但却没有提到王彦和燕芬。
杰克中校和所有的优秀的秘密工作者一样,并不喜欢多说话,他只是"唔唔"地听着,然后说一句"多谢",就收了线。
和杰克通过电话之后,我觉得松了一口气,因为我已经将勃拉克的事,交给了警方,我自己只要去弄清楚王彦和燕芬两人的下落就行了。
要在一个大城市中找两个人,自然不是容易的事情,但是,要找如王彦和燕芬那样打扮的人,应该不会是什么困难的事。
我又和我的几个私家侦探的朋友,联络了一下,请他们派所有的手下,去追寻这样两个人的下落。然后我自己也出动去了解王彦和燕芬平时所交往的人,想通过我自己的努力,而发现他们。
但是,一天下来,我却一点结果也没有。
当天晚上,我觉得十分疲倦。那不是因为昨夭晚上我根本没有睡,而且因为一天下来,我根本一点进展也没有!
王彦和燕芬,这两个怪人——我可以这样称呼他们,仍然一点信息也没有。
当晚,我虽然疲倦,但是却睡得并不好,第二天一早,我便醒了过来,莫名其妙地到处踱着,直到老蔡递了早报给我,我才无聊地坐下来看报,突然间,我的视线停在一则平时我绝不会注意的小新闻上。
那是属于"时人行踪"一类的无聊新闻,但这时却给我意想不到的刺激,新闻标题如下:国际知名数学教授罗蒙诺赴埃及考察。
内文很简单,大意是说罗蒙诺教授,已于昨日晚上,搭飞机到埃及去了。
数学家到埃及去,有什么可以考察的,我实是弄不明白,而我一看到这则新闻,我却觉得。
在一些事情当中,有一条线在连贯着。
这一条线,还隐隐约约,不能捉摸,但至少已有一个概念了。
那只黄铜箱子,是从埃及来的,王彦打开了箱子,便发生了意外,后来又和罗教授可能发生关系,如今,罗教授又到埃及去了。
这其中,不是有着一条无形的线在连贯着的么?
虽然我想到了这一点,但是我对于整个事情,仍然是一片模糊。只不过我看到了这篇新闻,我便作出了一个决定:我也到埃及去。
我到埃及去,一则是为了和王俊会晤,二则,也好监视罗教授的行动。当然。我不是立即就去,我至少要得到王彦和燕芬两人的消息才走。
那一天,我又花了一天的功夫,茫无头绪地四下找着,当然是没有结果。我到了家中,我所委托的侦探朋友,纷纷打电话来,报告是一样的,没有结果。
没有结果:我叹了一口气,什么时候,才会有结果呢?我连晚饭也没有吃,便倒在床上,呆呆地想着,突然之间,电话铃响了起来。
我到这时,才看到时间,原来在沉思中,时间也过得那么快,已经是晚上十一时了。我拿起了听筒,只听得那面传来的,是一阵急速的喘息声。
我疾声问道:"谁?谁?"
那面的喘息声停止了片刻,接着,竟传来了王彦的声音。如果能够从听筒中伸进手去,抓到对方的话,那我一定会不顾一切地伸进手去了,可惜不能,我只能听到王彦的声音。
他的声音在发抖,道:"卫先生,求求你,别再理我们的事了,别再到处派人,打听我们两个人的下落了,好不?"
我知道绝不能操之过急,这时候,我只能捕捉到王彦的声音,如果我一急,他一收了线,我便再也没有法子去找他的下落了。我必需要和他:尽量地多说话,好探明他在什么地方!
所以,我装着若无其事,"哈哈"笑了一下,道:"打听你们的下落?王先生,那只怕是你的多疑吧!"
"还说是我多疑,我今天才和我们的熟人通电话,每一个人都问我们在什么地方,都说有私家侦探来调查过我们,不是你是谁?"
王彦说"我们",那足以证明我的推断不错,王彦和燕芬两人,是在一起。
我笑了一笑:"那也不错啊,你们两人,在这一天中,一定觉得十分有趣了?"
王彦的声音变得十分粗暴,道:"有趣,嘿,有趣,我们是在逃避着所有的人,与荒山野岭为伍——"但讲到这里,像是发现再讲下去,会泄露他的行踪一样,突然住了口。
我连忙道:"你究竟在哪里,我急需与你会面。"
王彦怪笑着,声音听来,十分骇人,"不会的,我不会告诉你的,而且,我也不会再涉山过水,来打电话给你了,你不必再费心机来找我们。"
我连"喂"了几声,道:"那么,我怎向你的哥哥交待呢?他这几天就要来了。"
这是一句谎话,但是这一句谎话,却显然发生了预料中的作用。
王彦不出声,他沉默了许久,才道:"不,不,他不会来的。"
我诚恳地道:"你和燕芬两人,或者是遭到了极度的困难,我们何不见面,再来慢慢商量,共同解决?,"尽管我的语音充满了善意,但是王彦却还是。
断然地拒绝了我,道:"不,不,我哥哥如果来了,那你就告诉他,如果他还要回埃及去的话,再有机会发现那种黄铜箱子的话,千万不要打开它!"
他话一讲完,便传来了"喀"地一声,我一连"喂"了几声,王彦早已收线了。
我可以说什么线索也没有得到,但是,我却也不是完全没有收获。
我从王彦的电话中,可以肯定他不是在市区。最大的可能,他是在一个没有人到的离岛上。因为我早已查到王彦有一艘小型游艇的,而日间,我曾到码头去看过,游艇已不在了。
他和燕芬在一起,在一个荒岛上。
到如今为止,我所知就是那么多了。我心中乱到了极点,我更加没有睡意了,我踱到了书房,闭着眼睛,在书架上取下了一本书来。我决定不论那是什么书,都要读它,到我有了睡意,或是天明为止。
书取下来,我向封面一看,不禁苦笑,原来那是一本日本人所出的"原色热带鱼图谱"。有一个时期,我对养热带鱼,发生过狂热的兴趣:这本书也是在那时候买的,在如今那样的情形下,我却要强迫自己看这样的一本书,这的确令我啼笑皆非。
我将这本书在手掌上拍了拍,正准备将之换回书架上之际,我的脑中,突然想起了一个念头!
那念头是突如其来的,而且,我心中以为这念头,几乎是近乎疯狂的,但是,我的手指还是迅速地翻动着这本书。
不到一分钟,我已经注视着一幅图片,那是一条鱼,热带鱼,正确他说,是一条透明的猫鱼。
这条鱼,大约有七公分长,半公分上下宽窄,所有的内脏,集中在头部,百份之九十的身子,只是一条鱼骨,排列得十分整齐的鱼骨,因为它的身子是透明的。
这种鱼并不是什么珍品,在任何水族馆中,只要一元美金上下的代价,便可买到一对了。
那画印刷精良,原来的相片也拍得好,看来,就像是一条鱼骨在游水一样!
一条鱼骨在游水!
我立即将之和"一条臂骨在挥动","一副手骨在开门"联系了起来。
我的双眼,定在那幅透明鱼的图片上,我觉得整间屋子,像是在旋转一样。
透明鱼,鱼身的肌肉绝不阻碍光线的透射,所以它看来就像是一条鱼骨在游水一样,那么,王彦和燕芬两人,是不是也是这样的呢?
是不是他们的肌肉,已经完全不能阻挡光线,因而,他们的肌肉虽然存在,但因为光线能够顺利通过的原因,而不能被人类的眼睛看到,所以,他们两人,实际上已变成透明人了呢?
唉,我一面再责着自己,这样的想法,实在是太狂妄大无稽了。
然而,我却越来越觉得我的想法,已经捉摸到一些事实了。
绝对没有一个人的手上肌肉,手臂上的肌肉完全消失了之后,仍然可以毫无痛苦地活动自如的。那一定只是他们的肌肉,在我的视线中消失而已,实际上,肌肉是还存在着的。
我的心怦怦地跳着,这是不可思议的事,这是骇人听闻震撼人心的怪事。
我虽然自信已找到了答案,但是我却无法知道他们两人,何以会变成这样子的!
我呆了好一会,才想起去看一看那透明鱼的说明。那说明十分简单,说这种透明鱼,原产在南美洲的若干小溪之中,近年已在水族箱中繁殖成功。这种鱼有着强烈的自我恐惧感,若是和其他的鱼养在一起,它一定远离其他的鱼,即使因之饿死,它也不会接近其他鱼类的。
这一段说明,有两点是使我十分注意的。
第一,这种透明鱼原产南美洲。而对历史有研究的燕芬,则肯定那只黄铜箱子是印加帝国时代的产物。印加帝国正是在南美洲建立了他们的高度文明之后,又神秘地消失了的。
第二,那种鱼有着强烈的自我恐惧感,如今,王彦和燕芬两人,不也是这样么?
实在,这也难怪王彦和燕芬两人的,试想想,当你站在穿衣镜前,当镜中反映出来的你,并不是了具有血有肉的人,而只是一具枯骨的话,你能不在心中产生出强烈的恐惧感么?
当你只能触到你自己身上的肌肉,而不能看到那与生俱来的肌肉时,你能不陷入极度的恐惧之中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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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八章
我相信,王彦和燕芬两人,相继来找我,都是因为他们想来求助于我之故。
但是他们却终于未曾开口,便夺门而出!
那自然是因为他们一见到我,便产生了强烈的恐惧感之故!
我真怀疑,一个正常人,在这样的变故之下,他的神经,能支持多久,而不崩溃。
我骤然放下了那册"原色热带鱼图谱",我要找到他们两人!
我已知道他们两人在离岛上,当然我不能递岛逐岛去找,但是我可以通过我和国际警方的关系,要求本地警方,派出直升机助我去寻找。
通过直升机的直接寻找,和周密的空中摄影,要发现他们,只不过是时间问题而已。我甚至可以不必向警方解释,我在找寻什么,没有我的请求,警方也一定不会干预我的行动的。
我立即和警方联络,直升机是现成的,随时可以出动,空中摄影机的装置也只是极短的时间便可以完成的事。我只要一个帮手:驾驶员兼摄影师。本来我是可以自己驾驶的,但是我恐怕如果只有我一个人的话,当我发现了他们的踪迹之后,必需将直升机降落在岛上,他们便会因为极度的恐惧,而生出什么不智的事来了。
当我到达直升机机场的时候,天色已经微明了,我向机师传达了我的命令。我命令他:不断地在各离岛上空盘旋,直到有所发现为止。
我们携带着充足的燃料,在上空盘旋,又盘旋,我以长程望远镜,注视着每一个荒岛。
到了下午,直升机已经两次飞返基地,补充燃料,而再次出发时的目标,也是一些几乎在太平洋边缘上的无人小岛了。
我真怀疑王彦的游艇,是不是能够驶得那么远,但是我还是一个一个岛找着,而且我还吩咐机师不要飞得太低,以免王彦和燕芬两人,警觉我是在找他们。
暮色浙临,直升机的燃料,也不容许我们继续找下去了,我正准备放弃搜寻,回到家中去仔细研究空中摄影之际,突然,在一座孤零零的小岛之旁,我看到了一艘中型游艇。
在望远镜中,我可以清晰地看到艇尾的英文字"QUATERNION"那是一个数学名词,创自苏格兰数学家满弥登,中译好像是"四元化"。王彦是数学家,他正是以这个名词未命名他的游艇的。
我发现了玉彦的游艇,我的心情兴奋得简直难以形容。
我令机师飞开去,然后,直升机接近海面,先放下了一艘打气的橡皮艇,然后,我也从直升机上跳了下来,落在橡皮艇上,直升机升空而去,留下我一个人在茫茫的海面之上。
暮色浓得很快,当我在海面上,划到一半之际,已经很黑暗了。
幸而我还可以看到前面的那个小岛,不致于失去了目标。
当我的橡皮艇,无声地驶近那个岛之际,我绕着小岛,划了半周,使我接近王彦的那艘游艇。游艇中显然没有人,他们两人是在岛上。
我将橡皮艇隐藏在两块岩石之间,然后爬上岸。
岛上一片黑暗,也十分静寂;当我在海面上向这座小岛划来之际,我只觉得那小岛十分校但当我上了岛,却又觉得要在磋峨的岩洞中,在深深的灌木丛中找两个人,也不是容易的事情。
我以最轻的步法,向前走着,天色十分黑,是对我有帮助的,因为那使我不会被他们两人发现。
我一面走,一面用心地倾听着,当我来到了岛中心的时候,我突然闻到了一阵焦味,那是属于食物所发出来的焦味!
我立即停住,仔细地辨别那一阵肉焦味的方向,然后再慢慢地向前走去。不一会,虽然在浓黑之中,我也剪以看到一个帐篷,支在一道小溪的旁边。
我一见到帐篷,心中便不由得紧张起来。
因为我再向前走几步,就可以和世界上仅有的两个透明人相会了。
我慢慢地掩近帐幕、到了我伸手可以碰到帐幕粗糙的帆布之际,我听得帐幕之中,传出了王彦的声音,道:"芬,你——在想什么?"
我连忙停住,惟恐惊动了他们。
我当然是要让他们知道我已经找到了他们的。但是我却得找一个最妥善的现身方法。如果这时,我突然出声,甚至现身,那我想他们两人,一定会因为过度的震骇而发疯的。
我伏着不动,只听得燕芬的声音,也从帐幕之中传了出来,道:"彦,你或许不相信,我并不在想我们本身的事。"
王彦道:"那你在想着什么?"
燕芬道:"我在想,我已经解决了历史上的一个大谜,但是只怕公布出去,没有人会相信我,没有一个历史学家会相信我的结论。"
王彦叹了一口气,道:"芬,到如今,你还在想着历史!"
燕芬苦笑了一下,道:"我不能不想,无论如何,我要设法使世人知道这个历史上的谜已被我解开了。"
王彦的声音,显得十分无可奈何,道:"你解开了什么历史上的巨谜?"
燕芬的声音,却很兴奋;道:"印加帝国,南美平原上的印加帝国,印地安人中的一族,组成了印加帝国,那是当时世上最具文明的古国,可是后来,这个古国的所有人,全不见了,只留下精致的废墟,给人恁吊,至今无人能够研究出那是为了什么原因,是什么原因使这个有着高度文明的古国消失的?"
王彦仍是苦笑着,道:"那你说是为了什么呢?"
燕芬道:"那还用说么?当然是所有印加帝国的人民,都遭到同一命运!"
王彦的声音之中,充满了惊骇,道:"芬,你说我们会死?"
燕芬道:"彦,你怎么啦,人总是会死的。
唉!"
王彦默然不出声。
燕芬又叹了一口气,道:"彦,我们是现代人,神经自然比古代人健全些,但我们遇到了这样的事,已经震骇到这种程度,你想一想,若是古代人,他们将会怎么样?"
王彦仍然不出声。
燕芬的声音,十分沉重,道:"自杀,古代人一定以为那是世界末日来了,那一定是一场可怖之极的集体自杀,使得印加帝国的人完全死光,陡然之间,一个古国不见了!"
王彦仍然不出声。
燕芬的声音,听来像是正站在历史学家会议的讲坛上,在发表她具有决定性的学术演讲一样:"但是,还有一些人,并不是立即就神经慌乱到自杀的,他们铸成了那黄铜箱子,将那——"燕芬讲到那里,王彦突然叫道:"不要提起那魔鬼的东西!"
燕芬顿了一顿,没有说出那黄铜箱子中的究竟是什么来。
她续道:"他们还在箱面上,铸出了当时情形的浮雕画,一切生物,都只剩下了骨骼!"
我听到那里,不由自主地震了一震。我的猜想,已被燕芬的这一句话证实了。果然,燕芬和王彦两人的肌肉,已经消失了——在人们的视线之中消失了。
王彦尖声叫道:"别说了!别再说了,我受不了了!"
他叫了几声,忽然又道:"芬,你点着灯看看,我们或许已经恢复原状了。"
燕芬道:"不会的,你别妄想了。"
王彦却坚垮着:"我们会突然地变得那样可怕,自然也可能突然恢复原状,你点着灯,我们来看看!"
在王彦的声音中,充满了急切的希望。
我听到了一阵摸索声,接着,灯光一亮,我连忙将眼凑在帐幕的一道缝上。
从那道缝中,我可以看到帐幕中的情形。
我的天,我不由自主,紧紧地握住了我可以握到的帐幕绳子,两手中直冒着冷汗,我……我该说什么好呢?我该如何说才好呢?
我所看到的,我所看到的,唉,那是不是真是我所看到的事实呢?
我看到,在一盏马灯的灯光下,两具完整的白骨,一具坐着,一具蹲着。
我可以毫无疑问地因为盆骨的构造不同,而分出他们的性别来,坐在地上的那具是女的,那自然是燕芬了,而蹲着的那具,自然是王彦。
我看到王彦以他的手指骨,在离他臂骨寸许的地方,拚命地按着。
他的指骨并没有法子碰到臂骨。
这是当然的事情,就像你和我,都不能以自己手指骨的尖端,碰到自己的手臂骨一样,因为手臂上有肌肉,只不过变成了水晶般的透明而已。
他的声音之中,充满了绝望,道:"看不到了,什么都看不到,没有肌肉,没有神经,没有血液,没有毛发!为什么不连骨头也变成透明呢?那我们便是真正的隐身人了!"
燕芬也开口了——我看到上颚骨和下颚骨在迅速地开合:"可惜那东西不在了。"
"不要提起那东西!"王彦叫着。
这时,我看到了他们两个人和枯骨唯一不同的地方,那便是,他们两人的眼珠还在眼眶之中,眼骨眶中,就是那么孤零零,黑溜溜的两颗眼珠,看来更是令人冷汗直淋。
当然,他们的眼珠我是一定可以看到的,那是因为如果光线甚至能透过他们眼珠的话,那么,他们本身,便什么东西也看不到了。
王彦隔了片刻,才道:"……你又提起那东西来作什么?"
燕芬"嘿"地苦笑了一下,"道,"我是说,如果我们对着那神秘的光线的时间长一些,或者次数多一些,会不会连我们的骨骼,都变得看不见呢?"
王彦躺了下来,以他的一条臂骨,绕住了燕芬白森森的颈骨。
我可以看到他们两人全身的骨骼,当然他们身上是什么衣服也没有穿着的上这是十分可以理解的。他们本来就是未婚夫妇,陡然之间,遭到了如此可怕的遭遇,他们不知道自己可以活到什么时候,以及如何活下去,他们为什么不趁还活着的时候,尽量享受一下人生呢?
如果他们身上的肌肉我可以看得到的话,那么此际帐篷之内,一定是春光旖旎,我一定会脸红耳赤的了。但如今,却只是两具白骨,并排躺在一起。
忽然之间,我想到我们被一层看得见的肌肉包住了骨骼的人,如果全能够来看看王彦和燕芬这时候的情形的话,那么一定会彻悟的。
人生数十年,迟早会化为白骨的,即使在未化为白骨之前,也只不过是薄薄的一层肌肉,在裹着白骨活动而已,既然如此,又何必勾心斗角,你争我夺,又何必有那么多的七情六欲?
我甚至怀疑,两千五百多年之前,佛祖释迦牟尼是不是也看到了这等情形,所以才会创下了像佛教那样伟大的宗教的。
只听得王彦叹了一口气,道:"把灯吹熄了吧。"
燕芬弯身起来,我可以看到她肋骨的正面和反面,也就是说,我可以看穿她的身子,但只是见到骨骼,除此而外,什么也看不到。
帐幕内的灯熄了,过了好一会,我才能有力道退出了几步,坐在地上。
我已经发现了王彦和燕芬两人了,但是我该怎么办呢?我现身去和他们相见么?
设身处地想一想,如果我成了这样的怪模样,那我会怎样地躲避着他人呢?我当然不愿与任何人见面的,与他们相会,那绝不是办法!
那么,我是留下一封信,然后躲在一边,来看他们的反应么?
那也不是办法,因为他们看到,我留下来的信,和见到我的人一样,都会受到极大的震惊。
我呆呆地坐了许久,仍是一点办法也想不出来。
我暂搁下了这个念头,又将他们两人的遭遇,略为归纳了一下。现在,我知道王彦在打开了那只黄铜箱子之后,箱子之中乃是一种会发出神秘的光芒来的东西,王彦首先变成了透明人。
因为那种神秘的光芒,先照射到他的身上。
然而,燕芬也有了同样的遭遇。
燕芬是在什么地方见到王彦,为什么她竟会有了同样的遭遇,她和王彦又是怎样来到这个小岛上的,我完全不知道。
我所知道的只是:燕芬所发生的这一切,全是她在那天早上,和我分手之后,一天之内的事。
而且,我还知道,那会发出神秘光芒的物体,如今已不在他们处了。
我是如何急切地希望问他们,那竟究是什么东西,和这东西如今在什么地方啊!但是我却不敢现身,怕惊动了他们。
我又悄悄地向帐幕走去。
我希望在他们两人的交谈中听到多一些东西,因为我知道他们两人,是必然不会睡得着的。
果然,我在帐幕旁隐伏了没有多久,便又听到了王彦的声音,王彦先叹了一口气,然后道,"芬,我想你说的话,或则有些道理。"
燕芬道:"我说的什么话?"
玉彦道:"我们经那种光芒的照射几次的话,可能全身都透明了,成为隐身人,那么我们的处境,就会比现在好些了。"
燕芬道:"是啊,可是那东西,却在罗教授家中,我们有什么法子去到罗教授的家中?我实在不能想像将身子全部包住,混在人中了。"
我心中暗踏吃惊,原来事情当真和罗教授有关的。看来我原来的推断一点也不错。王彦在离开了我的住所之后,便去找罗教授的,当他的车子堕崖之际,他并不在车中。
他那时在什么地方呢,是不是在罗蒙诺教授的家中呢?
我只听得王彦道:"我还要去试一次。"
燕芬则以十分惊惧的声音道:"别去了,别去了,昨天晚上,你去市区打电话的时候,我一直发着抖,直到你回来为止!我实是不敢想,如果人们发现了我们,会怎么样。"
王彦苦笑道:"事到如今,至少已有三个人知道我们的秘密了,一个是卫斯理,还有两个,是罗教授和那个叫勃拉克的石头一样的古怪男不。"
燕芬叹了一口气:道:"不知道这三个人,会不会将我们的事传出去?"
王彦道:"我想不会的。"
我偷听到这里,心中的惊骇程度,也已经到了我所能忍受的顶点、如果再有什么意外发生的话,我一定会因为忍受不住而出声尖叫起来的了。
原来王彦和勃拉克也见过面了!
他们和勃拉克见面的地点,当然是在罗蒙诺的住所,那么,罗蒙诺和勃拉克之间,的确是有着关系的,只不过我去的时候,捉不到证据而已。
由此推论,罗教授忽然有埃及之行,也一定不是偶然的事情了!
燕芬又道,"如果肯定我们能变为隐身人,那倒不妨冒一次险,但是如今,我们却只有在这里居住下去。"
燕芬续道:"昨晚你带回来的食物,足可以供我们一个月的食用了,而我们在这里,又不会有人发现的。"
王彦叹了一口气,道:"看来也只好这样了。"
他们讲到这里,便静了下来。
我等了一会,听不到他们再讲话,我使悄悄地向后退了开去。
在我退开去的时候,我已经有了决定,我的决定是,我绝不会惊动他们。反正他们有着足够的粮食在一个月之内。是不会到其他地方去的,为了确保他们不离去,我会在离开之际,对王彦的游艇,作小小的破坏,使之无法行驶。
而在这一个月中,我要尽量为他们设法,我将事情的来龙去脉弄得更清楚,我要知道罗教授到埃及去的原因等等。
如果一个月的努力,并没有法子使他们的现状得到改变的话,那么我再和他们相见,共商对策、也还不算是太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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From:台湾中华电信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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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05-01-09 15:39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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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九章
我退到了海边上,将王彦的游艇马达上的电线,拉断了两根,我相信王彦是绝对不知道他的游艇在什么地方损坏,而致不能行驶的。
然后,我跨上了橡皮艇,慢慢地在海上划着。
当然我不是划回家去,这个小岛寓市区十分远,我怎能划得回去?我只要在海上飘到天明。
直升机自然会来接我回去的。
第二天天明时分,我听到了直升机的声音,我已经到了看不到那小岛的地方,我放出了一枝信号枪,直升机发现了我的所在,放下长绳,将,我拉上了直升机中。出乎我意料之外地,负责秘密工作的杰克中校,居然在直升机中!
我和杰克中校见面的次数并不多,面对面所讲的话,加起来大约也不会超过三句。那是因为,我根本不喜欢杰克中校的为人。、如果世界上有什么人,天生下来就是做特务,间谍的话,那么杰克中校就是了。
他有着一副普通之极的面孔。奇怪的是,他是澳洲的地道英格兰移民,但是他即使混在东方人中,你也不能认出他来。他的相貌,几乎可以混在任何人中间而不被人认出来。而如果不是你先开口的话,他也永远不会出声,只是毫无表情地望着你!
这时候,在直升机中,他便是这样毫无表情地望着我,像电车中的陌生人一样。
我坐了下来,耸了耸肩,道:"中校,我不认为我们的相会是偶然的巧合。"
"当然不是。"他的面上,仍然毫无表情。我的心中忽然想起了一个奇怪的念头,我觉得,杰克中校和勃拉克,其实是同一类型的人。燕芬和王彦不是以"和石头一样的古怪男子",来形容勃拉克么?
在杰克中校和勃拉克之间,所不同的只是一个做着非法的杀人勾当。而一个是做着合法的杀人勾当而已!
我又追问道:"不是偶然,那自然是有意的了?"
杰克中校沉声道:"不错,我知道你将会在这里附近的海面登上直升机,所以特地来向你道谢的。"
我不禁觉得十分奇怪:"向我道谢?"
杰克中校点了点头,道:"不错,因为你向我们提供了有关勃拉克的情报。"
我吃了一惊,道:"中校,你以为这是在任何场合都可以公开讨论的事么?"
我已经说过,我不喜欢和勃拉克这样的一个冷血动物周旋(当然,说"不喜欢"实则上我心中,对勃拉克的一种害怕),所以,我才将这个情报通知警方秘密工作组的。
这种告密,杰克中校当然应该为我严守秘密,绝不应该胡言乱语的。如今,虽然是在直升机上,但是至少还有驾驶员在,我实在想不通一个老练的情报工作者,竟会这样不检点。
杰克中校斜眼看着我:"卫斯理,你在害怕么?"
我不禁从心底升起了一股怒火!
我不是容易发怒的人,但这时却遏制不住自己的怒气。一般来说,一个人发怒,或是由于对方蛮不讲遵;或是由千自己的弱点被对方一语道中。
如今,杰克中校既不讲理,又一语道中了我的弱点,我如何能不怒?
杰克显然在我的面色上,看出了我的怒意,他冷冷地向驾驶员一指,道:"在他的面前,我们用不着保守什么秘密。"
我向那驾驶员望去,这才发现,今天的驾驶员,已换了一个。那是一个一望便知是倔强得过了份的年轻人,这时正紧抿着嘴,一声不出。
杰克中校继续说道:"他是我们工作组中最优秀的情报员之一。而且,他的哥哥,昨天因为调查勃拉克的行踪,而从一间大厦的天台上,失足堕下!"
杰克中校在讲到"失足堕下"之际,特别加重了语气。那位情报员当然不是真的"失足堕下",而是遭到了勃拉克的暗算。
我的心中,感到了一丝寒意。我沉默了片刻之后,我已有点明白杰克中校赶来和我相见的原因了。
我不等他开口,便摇了摇头,道:"不,你不必希望我会参加你们的工作,我自己有自己的事,而且,特务情报工作,是一国政府的事,我是平民。"杰克中校慢慢地道:"我们秘密工作组,不是特务机构,只不过是隶属于警方的一个工作组而已!"
我大摇其头:"不,我自己有十分重要的事,可能立即要远行,我们的谈话到此为止可好?"
杰克中校不再出声。
这时,我突然感到,有一股凌厉的目光,我射了过来,我转过头去,以那种目光在望着我,正是那个年轻的情报员。
看那年轻人的神情,我自然可以知道他心中在想些什么和准备说什么。
我比他先开口:"看前面的仪表,不要看我的脸,否则,不等勃拉克来找你,你就要没命了一年轻人!"
那年轻人给我堵往了口,不再言语,转过头去。
我的断然拒绝,显然使他们两人,十分失望。
但是我也有拒绝的理由的。王彦和燕芬两人,亟需我的帮忙,我要设法使他们复原,或是索性使他们彻底地成为隐身人。
这需要极其努力的工作,我又怎能去兼顾杀人王勃拉克呢?
直升机翼的轧轧声,有规律地响着,机舱中没有人再说话。
不一会,直升机已缓缓地降落了,当我和杰克,先后跨出机舱时,我立即准备离去,但杰克中校却将我叫住:"卫斯理,你不和我握手道别么?"
我转过身来,和他的大手相握。
他直视着我,道:"你不想知道勃拉克为什么到东方来么?"
我摇了摇头道:"我是一个普通的平民,这不关我的事。"
杰克冷冷地道:"你不是平民,你是持有国际警方的特种证件的,你是一头卑劣的老鼠!"
我面上变色,道:"你胆敢骂我?"
杰克中校松开了我的手,"呸"地一声,转过身去。我实是忍无可忍,一个箭步,窜了上前,对准了杰克的屁股,便是一脚!
这兜屁股的一脚,我是以脚背踢出的,当然不会踢伤他,但是却令得他向上腾起了两三尺,然后又重重地跌在地上。
这个直升机场,是本地警方专用的。这时在机场上,已经有着不少人员在,不少是高级警官,更多的是普通警员。
杰克中校在警界的地位之高,是人人皆知的,这时,我在众目睽睽之下,一脚将他踢倒在地上,一时之间,所有的人,都停止了动作,向我望来。
而不等杰克爬起身来,已经有三个身形高大的武装警员,向我冲了过来。我身形微微一矮,准备大闹一场,但是杰克中校却已站了起来,喝止了那三个警员,向我冷笑了一下,道:"卫斯理,我会记得你这一脚的。"
我狠狠地回答他:"我也会记得你刚才那句话的。"
我话一讲完,便转身向外走去,有几个警官,显然表示不服,还想拦路,但是在杰克中校的阻止之下,他们都没有什么动作。
我憋了一肚子气,出了直升机场,又走了一段路,才唤到了一辆的士,回到家中,倒头便睡。
一觉睡醒,已是下午时分了。
我这才开始思索,那黄铜箱子中的神秘物体,究竟给王彦放到什么地方去了。照我的料想,当晚,王彦一定只带着那物体去找罗蒙诺教授的。
那么,这神秘的,能使人体的肌肉组织变为透明的物体,极有可能是在罗教授的住宅之中了。
罗教授已经到埃及去了,勃拉克已经为警方注意,那么,这神秘物体有没有变换了地方呢?
我想了片刻,觉得还是应该再到罗蒙诺教授的住处,去看一个究竟,才能有所定论。
我准备好了应用的一切,正待跨出书房之际,电话突然响了起来。
我一拿起话筒,便听到一个悦耳的女性声音,道:"请你准备接听来自巴黎的长途电话。"
我呆了一呆,巴黎来的长途电话,自从纳尔逊先生死了之后,我在巴黎并没有什么特别的熟人,会打越洋电话给我的。
我拿着听筒,呆了一会,那面传来了一个十分沉着的声音,先报了一个姓名。我一听得那个名字,便吃了一惊,道:"原来是阁下。"
那是一个十分喧吓的姓名,在国际警察部队中,他的地位,犹在我已故的朋友纳尔逊先生之上。
"听说你拒绝了杰克中校的邀请。"那位先生的声音很稳、很沉,他讲出了这句话,使我确信他的身份。
我心中在暗骂杰克这头老狐狸。居然讨救兵讨到巴黎去了。
我没好气地道:"杰克并没有邀请我做什么,他只是骂我是一头卑劣的大老鼠。"
"不,他说你是一头卑劣的老鼠,并没有说是大老鼠。"
"那有什么分别?"
"于是你便重重地踢了他一脚?"
"是的,他也向你说了么,我也有更正,这一脚,踢得并不重。"
"好了,这不值得再讨论。"那面忽然叹了一口气:"我只是在想,如果纳尔逊在世上的话,你会作怎样的决定?"
我默然不出声,我在悼念我的好友,心情变得十分沉重。
"没有什么了,祝你快乐。"那面竟准备就此结束谈话。
我连忙道:"慢,你打长途电话来,就是为了祝我快乐么?"
"我希望你快乐,"
"你还希望我作什么?"我几乎在吼叫。
"噢,如果你有兴趣的话,我希望你再和杰克中校联络一下,向他问一问,他属下的那位优秀情报员,是怎样跌下高楼来的。"
我无可奈何地叹了一口气,道:"好,我会和他联络的,希望他不要再惹起我的怒火。"
"我想不会的了。"那面的声音始终如一,绝不激动,也绝不再缓慢,说来总是带有那么一种令人不可抗拒的力量。
他收了线,我叉拿着听筒呆了一会,才按了一下电话,然后,拨着杰克中校的专用电话。
电话一通,我便不客气地道:"是杰克么?"
"是我,卫斯理!"他早知道我会打电话给他的了。
我冷冷地道:"不必多说了,你们那宝贝情报员,是怎样从大楼上跌下来的?"
我听得出杰克的声音在忍受着极大的怒意,道:"你能来总部听取详细的报告么?"
杰克中校道:"那位情报员堕地之后,并没有立即死去,而讲了几句话,那几句话,在我们听来,是不可思议的。"
我一口回绝了他,道:"既然你们那么多聪明的头脑,都认为是不可思议,我也一定认为是这样,你在电话中向我说吧。"
杰克中校怒道:"你是一头——"
我不等他讲完,便道:"卑劣的老鼠:"他还心有不甘,补充道:"大老鼠!"
"砰"地一声,我们两人几乎是同时摔下了电话筒的。我松了一口气,因为我又回绝了他。
激怒他是最好的办法,因为我绝不想接受他的邀请,去和勃拉克交手。
我转过身来,然而,我一转过身来,我不禁呆住了。
我看到我书房的门柄,正慢慢地在旋转着。
有人要进来了。
那是什么人?老蔡绝不会不出声便自己开门的,如果说有什么人在进行着非法活动的话,刚才我在打电活,声音如此之大,难道那人竟是聋子,听不到我的声音,还是有恃无恐,公然来与我作对?
我在不到一秒钟的时间之内,已经作出了决定,先躲了起来再说!
我身子一闪,闪到了门旁。
那是一个十分有利的地位,当日我能够在那储物室中,躲开勃拉克所发射的近二百发子弹,便是占据了这个有利地位之故。
只要门一开,我的身子,便会被门遮住,踏进门来的人,也不可能立即看到我。
而且,在我的书房之中,这个地位更是有利。
因为就在门旁,有一道暗门,那道暗门可以通到我的卧室,而且,暗门上还有一个十分巧妙的装置,使我可以清楚地看到书房中的一切,而在书房里看来,我的藏身之处,只不过是一道墙壁而已。
我一背靠墙站定,便已轻轻地按了打开暗门的按钮,以便必要时,立即可以了无声息地进入那道暗门。
当我作好了准备之际,"砰"地一声,门已被人扭了开来。
直到这时,我还想不出那推门而进的究竟是什么人来。因为那是情理所无的事情,有什么人会那么大胆呢?我侧着头,那样,我就不必等那人现身,只要门一打开,我就可以从门缝中向外望出去,看到站在门外的是什么人了。
在门锁被扭开之后两秒钟,门便被渐渐地推了开来,门已被推开了尺许,我所站的地方,侧头看去,门缝也已有半指宽窄了。
门外面没有人!
我疑心自己是眼花了,连忙揉了揉眼睛。
这时,门已被推开了一大半了,我从门缝中向外望去,外面的一切,全可以看得清楚。
然而,门外面的确是没有人!
在那一刹间,我完全糊涂了。是风么?什么风的力道可以扭开门柄呢?我绝不知道目前所发生的究竟是什么事,但至少我却可以知道,如今我所经历的,是我一生之中从来也未曾遭遇到过的怪事。
我连忙向后退出了半步,以背脊顶开了暗门。
不到一秒钟;我已经置身于暗门之内了,但是我仍可以从一块特殊的玻璃窗中望出去,看到书室内的情形,同时,也可以听到书室中的声音。
那玻璃是特制的,从一面看来,完全和普通的玻璃无异,但是从另一面看来,却又和我书房中的墙纸,完全没有分别。
我一躲了进去之后,便看到书房的门完全被打开了,但是仍然没有人,我心中的疑惑,到了极点,正想从暗门之中,跨了出去。
然而,就在这时候,书房的门。突然以极快的速度,"砰"地合上,那情形就像有人用力地将门关上一样,但是,没有人,我绝看不到有什么人!
我心中的寒意,越来越甚,那股寒意,迅即传遍了我的全身,如果不是我极力克制着,说不定我上下两排牙齿,已在得得发震了。
我绝不是胆小的人,这时我也不是害怕,而是那种诡异之极、神秘之极的气氛,使我体内的每一根神经,都如同绷紧了弓弦一样,紧张到了极点。
我屏住了气息,在书房的门被关上之后,什么动静也没有,我的心中,又不由自主地想,难道那真正的是一阵怪风么?
但是我的想法,立即被我眼前所见的事实所推翻了,怪风能够令得我写字台的椅子,发出"吱"地一声,而坐垫当中,陷下去么?没有什么"怪风"可以造成这样的情形,然而我如今却看出了这样的情形!
有人坐在我的椅子上!但是我却见不到任何人,我没有盲,我可以看到书室中的一切,但就是看不到那个人!
一开始之际,我的脑中,混乱到了前所未有的程度,然而,我立即镇定了下来。我已经知道目前发生的是什么事了。
有一个人在我的书房中,我可以肯定他的存在,但是我却看不到他;一点也看不到他,这个人是什么人呢?透明人!隐形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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