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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散文][分享] (转贴)多年以后
去年年底我回了家;不顾老母亲唠唠叨叨地问这问那,我便急着要问三姐的情况。 “嗬,她么?干得苦哪!”老父斜坐在板凳上,烟灰在他的两指间飞扬开来:“大谷他太懒了!”---大谷是我的三姐夫。 我的心不禁莫名地一沉。唉,我朝思幕想的三姐! “车上头准晕了好一阵子了吧!这么大了,总也学不会照顾自己;先吃点饭吧,吃了后再去躺一阵子。”母亲端来了饭菜。她总是对她的儿子关怀备至,生怕他会饿死累死的。 我却怎么咽得下去呵。 “舅舅---”门外突然飘来一阵嫩稚的童音。声音虽不大,但却是那么的甜润;我的眼前飘忽间多了一个农家孩子朴素衣着的小女孩。 “舅舅,妈妈知道你来了,就要我先来看看你。”小女孩在端庄中有着一份秀丽与天真。“妈妈说,可惜冬天里没有马兰头,你最喜欢吃的。” 马兰头?…… 我凝视着眼前的小女孩。嗬,这不是我幼时三组的化身么?我的眼帘随即荡了开去…… 天空飘洒着蒙蒙细雨。好在三月的天并不十分的寒冷。 “姐姐,让雨淋得这么湿了,我来给你撑伞。”我蹦跳着用力撑开了那把旧的焦黄了的油纸伞,充满好奇的双眼四下乱眺,终于用心聚集在紧握着木柄的两只小手上。 “哎,小弟,”半蹲着的她急忙阻止道,“又没下大雨,这样会把你累坏的!”她正用那把并不锋利的大剪刀将周围一种嫩绿的油光发亮的小草齐根剪下,细心除去污泥后整齐地放进身旁的竹篮里。 “我不累嘛。妈妈说,几个姐姐中就数你最听话,念书也最用功,考的分数又比别人高,所以要我好好地向你学习。”我学着母亲的口吻,把她也逗得轻轻地笑了。 她钻出了我伞底矮小的空间,提着篮子换了个地方:“好阿弟,你听话,自己撑好伞。要不姐姐下次不带你来了。” 我果然害怕她真地不肯再带我来,就悄悄地站在旁边,背着大雨伞看她熟练地把那些小草叶叠放到快满了的篮子内。 “姐,它们是什么草呀?好吃么?”我感到身上一丝的寒冷,轻轻地跺着脚问道。 “你冷了吗,小弟?咱们就快好了,”她加快了速度,“忘了跟你说了,这是马兰头,很好吃的,你准喜欢吃。” 马兰头?多好听的名字啊! 那天的晚饭我吃得特别地多特别地香甜,因为正如三姐所说的那样,马兰头果然是青翠嫩绿而十分美味可口的。 三姐要结婚了。 小伙子是同村的青年。据说其人能言善辨,为村中同龄青年的佼佼者,并在村中青年俱乐部担任要职。可在三姐的面前,他却是那么地腼腆;三姐在高粱地里锄草时,他便咧咧地站在旁边无言以对。 说起这桩婚事来,其实还存在着一个相当有趣的传说。当这位声名显赫的青年还是个刀枪石战的群童之首时,据说某日他们正欲釜底抽薪以平内乱;群童俱站于十尺之高的田埂上跃跃欲跳至下一级的硬泥田。碰巧老父途经此是非之地,目睹这位优秀少年正被群童拥至田边,也是老父惹事生非,他对此居然流露出浓厚的兴趣;还传言要是谁能跳下去,他便慷慨地送他一个女儿。于是首领果真狗吃屎地一个跟头栽了下去。所以,十年后的今天,该是由这位德高望重的中年人履行他的诺言之时了。 当然这仅仅是一则趣闻。使得父母痛下决心要嫁三姐于首领的,绝不仅仅是老父的一诺千金。其时三姐心中另有所爱。她正喜欢着百里之遥的外婆村中一位朴实的小伙子,那是三姐在外婆家打杂时认识的。外婆更是从中大力撮合,毕竟老人都希望身边多一位亲人。可最后还是由于父母的干涉而使三姐与彼厚道青年有缘无份了。 那期间,三姐经常独自悄悄地去采马兰头。许是与家庭的隔阂增大之故罢,偶尔她虽然也带上我同去采摘马兰头,但明显的是,三姐不再像以前那样经常给我讲些好听的故事了。 可是她仍然信任与爱护着她的小阿弟。但幼时的我却不能给予我的三姐以丝毫的安慰与帮助。我再也不能逗她发笑了。这是三姐长大的缘故吗?那我为什么不能快快长大?我心里暗暗着急。 绝偶然的一次引她发笑的是,我悄悄地去采了些马兰头来,学着三姐的样切了后放到沙锅里煮;估计到快熟了时,我就兴冲冲地找三姐来。但当三姐揭开沙锅盖时,一股焦味飘然袭来。里边的水早已烧干了,菜也几乎成了一堆灰烬。三姐会心的微笑与我委屈的泪水融为一块。她情不自禁地握着我的手说,姐姐不会忘记小弟给她烧的马兰头的。三姐的眼里也一定是噙满了泪水的,要不她的话怎么会是断断续续的呢? 确然,如同村人的评价,三姐是一位善良美丽的好姑娘。 三姐幼年念书时,成绩一直相当的优异;她总是一个人静静地坐着想些什么。而每当学期结束时,她也总会从先生手中捧回一张鲜红五角星当中的油光闪亮的奖状。这使得幼小的我觉得我的三姐是多么地崇高与可敬。 我逐渐回了神过来;就跟了小女孩去看望我的三姐。 “娟,妈在家还好吗?”我边走边问。“妈妈总是很辛苦的。就爸爸懒,不肯到外面去赚钱。”小女孩的话里显然流露出对她父亲的不满:“而且他还经常去赌;最后总是要输掉的。我说妈妈你不要一个人这么吃力地去干活吧,反正爸爸都不去。可妈妈总还是会一个人去的。她说,她不干谁会去干?谁让我们都是苦命人呢?” 我的心猛地一震。小女孩的话不禁勾起了一幅深藏在我脑海里的画面:在一辆奔驰在浙赣线上驶往景德镇的列车内,一位衣衫褴褛怀抱襟袍的年青妇女被挤到了我的面前。妇女满面的倦容与婴儿轻微的啼哭和车轮滚动的轰轰声连成一片。虽然我始终未能有勇气给这位素不相识的大姐让座,可她那份极度愁倦的面容已是深深地烙在我的脑海了…… 三姐现在会是怎么样呢? 快到三姐的家了,我欲行又止。小女孩却大声地叫道:“妈,舅舅来了!”“啊,---,……妈立刻就来!”嗬,三姐的声音怎么有些倦涩? 我和三姐相遇在门口。我们都不竟互相一怔:三姐明显地变化了,眼神和身形都较以前要困滞和消瘦得多;三姐对于我的诧异,或许是我长大了些而不像她昔日的小阿弟之故罢。 “又长高了么,姐姐都快认不出了!”三姐显然很是兴奋。她立刻让小外甥女陪我进里屋坐在农家所特有的大火炕边,自己却到厨房里给我端来了一碗热气腾腾的面条:“听说你来了,姐姐很是高兴;只是没啥好吃的,就给你放了一碗面条。”三姐真地很是高兴,甚或冲掉了她脸上的一些愁容,“我知道你最喜欢吃马兰头的,可惜现在是冬天……” 唉,我的三姐! ——唉,马兰头! 我的大脑不禁又逃离思绪的控制而跑到茫茫无边的大草原上了。在那些艰苦的岁月里,我被高考的沉重气氛所笼罩,三姐也被繁累的农活所拖连,架起我们心与心的通道的,正是这我们彼此所挚爱且无处不在的马兰头。马兰头之所以如此可爱,也正是因为它拥有了三姐般秀丽的外表,慈善的心灵及忍辱负重地顽强生长的可贵精神。是啊,我们对现实安排的不公又能如何呢?在有生的年华中,马兰头因其娇弱的身躯而不能像蔬菜般地为人们所施养,三姐因其贫困的家境而被迫砸碎其求知的欲望,以如是一个贫脊瘦弱之躯,而去抗衡大自然的无情灾害与人世间的无尽折磨,又怎能不是默默无闻地销声匿迹呢?但是,马兰头的可贵之处就在于,它们仍在顽强不息地生长,繁衍,献给人类以崇高的人格和鲜美的自身。
【心得感想】
读后带给我一个疑惑,三姐为什么不开口?不开口说一说心里的话?她该是一个有识有见姑娘,聪明过人,为什么就仅仅为了维护德高望重的老父的一诺千金就用自己一生的幸福作代价?北纬,不知你是否读过《平凡的世界》。路遥笔下有一个与此相似的形象名叫“蓝花花”。她美丽善良,嫁给一个不务正业的男人。丈夫只知道整天在外面游逛,偶尔过年过节才回来一两趟。而这个兰花花却是痴心迷恋她的丈夫。也许是爱情吧。任劳任怨,一个人拉扯着两个孩子,用一种由生而来的乐观,勤劳,还有对爱情的追求支撑她坚强地走下去,并且一路充满微笑与歌声。于是我想三姐其实也是一个坚强不屈的人。对这一点作者只是从旁侧击了一番,用小女孩的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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