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今天下午，我在研究室內接到一通電話，百忙之中，我向論文的指導教授杉本先生請
了兩天的假，緊接著就背起簡便的行囊從日本飛回台灣。
這是一通凱萍從台灣打來的電話，電話裡頭的她哭的很厲害，哭的我不知所措，不管
我問她發生什麼事情，她總是以哭泣當作回答。
不知怎麼搞的，從我認識凱萍的那天起，每當她心情不好、煩悶、哭泣的時候，我總
是會放下所有的事情趕忙的飛奔到她身旁，但是我並不是她的男朋友。
有時候我常常會懷疑自己，為什麼我會為她這麼的無怨無悔，就只是因為好麻吉的原
因嗎？我不知道，真的不知道，我竟是如此的不了解自己的行為，不了解自己為什麼會對
她如此的關心。
記得從高一那年開始跟她成為同學之後，我一直是她在男性同學中最麻吉的一位，同
學們都一直認為我們是一對，但是不然，我跟她並沒有更進一步的交往。
當時的她有一位男朋友，是一位與我從國小開始就一直同班到高中的同學，也是我的
好朋友。
到了高二的時候，我也開始跟一位小我一屆的學妹在交往，不過我跟她還是維持著好
同學與好麻吉的關係，絲毫不曾因為擁有各自的感情世界而改變我們之間的友誼。
高三那一年，我記得非常清楚的一件事，不知道是什麼原因，她與我的好朋友分手了
。她打電話給我，一直哭一直哭，在電話旁的我，耳朵裡聽到的彷彿只剩下她的哭聲，似
乎忘了隔天還有模擬考這回事。
那一夜，凌晨兩點多，我騎著車在學校附近不停的尋找著她的身影，最後讓我在離學
校五百公尺處遠的一個小公園裡的公共電話亭裡發現她。
電話亭旁滿地的空啤酒瓶，她已醉的不醒人事，但是唯一可以確定的一件事，她的眼
角還泛著淚光，她就連醉倒了還是在哭泣。
我背著她回我的住所，一步一步小心翼翼的撐著她上到三樓，我稍微的整理堆放在床
上的書籍與衣服，讓她躺在我的床上休息。
隔天一早，當我醒來的時候她已經離開了，而且還幫躺在地上的我蓋上被子，我還是
不知道什麼原因讓她哭的那麼傷心，畢竟跟我朋友提出分手的人是她，但是哭的最傷心的
人也是她。
模擬考的時候她並沒有來考試，我望著她的座位空空蕩蕩的，心頭有點擔心，第二堂
數學的考試，我還是沒有看到她的出現，心頭不安的因素越來越大，到了第三堂物理科的
考試，我索性翹頭出去找她。
那一天，我並沒有找到她，而我的模擬考試也泡湯了。
直到晚上六點多的時候，我在住所的門口發現一張紙條，上面寫著：
「亦帆：
昨晚謝謝你，今天讓你擔心了，我知道我今天的消失會影響到你考試的情
緒，但是明天開始我不會再讓你擔心了，我會去上課的。
凱萍 留」
看到她不知什麼時候留下的紙條，一整天的不安瞬間得到解脫。
大二的那一年，人在淡江大學唸書的我，又突然的在期中考前的下午接到她的電話，
電話另一頭的她還是一樣的情形，一直哭一直哭，但是什麼原因都不說。
兩科必修科目的期中考無法將我拉回現實，我趕忙的從淡水騎著車到政大陪她，隔天
的考試，我帶著滿身的疲憊進入考場，腦袋空空如也，簽名之後就交卷離開學校。
「亦帆，為什麼上大二後你都不再交女朋友了。」她帶著滿身的酒氣躺在我身上說
著。
「不知道，找不到適合的吧！」
「你為什麼對我這麼好？」她水汪汪的大眼睛望著我。
「因為我們是好朋友。」這是我的回答。
是的，我們是好朋友，從我開始認識她到上大學後，我們一直都是好朋友，感情的
事，我絲毫沒有考慮過。
大學畢業後，我選擇繼續升學，土木系畢業的我一直想朝生態工法這個方向發展，
而經濟系的她似乎選擇的工作跟她就讀的科系沒有多大的相關。
喜歡咖啡的她最後在東區某家Starbucks上班，在我到日本唸書的這幾年，聽說她已
經是Starbucks亞洲分公司裡面的經理級主管。
「你要去日本學什麼？」我大學畢業後的某一天，在民生東路四段的某家咖啡廳裡
，她問著我。
「生態工法。」我喝著一口卡布奇諾說著。
「什麼是生態工法？」她充滿疑惑的問著我。
「生態工法，其廣義的內涵可以說是『對周邊環境保存、維護、永續性利用、復舊
及改良所施作的工事，包括生物與非生物材料的應用。』其適應用範圍無一定區域及條
件，乃是基於環境中各種自然生態及生物棲息地之尊重。而其狹義內涵為『取當地之可
應用資材，在儘可能不破壞當地生態及環境景觀下，對一般邊坡以及河溪，包括對崩塌
地等特殊地形所做之整治工程與措施。』所做的處理方式是用以達到環境之和諧性，讓
土木的施工不會對環境有大量的破壞，以達到工程對生態的穩定與和諧。」我滔滔不絕
的解說著。
「學那個對你的未來有幫助嗎？」
「台灣濫用水泥是世界出名的，而且工程的品質卻是反過來的差勁，但是由工程基
本面上去檢討的話，有些地方可以用更強的保護工法，有些些地方可以用比較緩和的工
法，並不是說所有的工程都一定需要用到大量的水泥來建設，所以我想去生態工法最著
名的日本學習更多技術，希望未來可以幫台灣的工程界帶來一股新的力量。」我一臉正
經的說著。
「怎麼說到這個東西，你就變的那麼一板一眼。」凱萍在我面前笑著。
「我也不知道，反正一說到我有興趣的東西我都會這樣。」我不好意思的捎著頭。
「先不要說這個了，談談你的感情吧！最近有沒有好的對象啊！」
「妳在說笑話嗎？又不是不知道我從大二開始到現在都沒碰過女人了。」我有點訝
異，別的不談突然談我的感情世界。
「所以問你最近啊！難不成你要打光棍一輩子。」她拿著吸管玩弄著自己面前的冰
咖啡。
「感情的東西一切隨緣啦！到妳是，最近跟我表哥的大學同學處的如何？」我連忙
踢開問題反問著她。
「還好囉！他一直對我很好，也很成熟，我們之間沒啥爭吵，就是穩定的在相處。」
「那很好啊！終於讓妳遇到一個好男人了。」
「我也覺得終於找到一個可以寄託的對象了，說不定你在日本唸書的時候會收到我
們的喜帖也說不定。」她微笑著。
「那妳可別挑我正在忙的時候舉行婚禮啊！我怕吃不到妳這一桌喜酒。」
「開玩笑，我們是什麼關係啊！麻吉耶！我一定會讓你吃到的。」她拍著自己的胸
口保證著。
這次是我到日本唸書前跟凱萍最後一次的見面，其餘的時間我們多半都只是電話聯
絡，畢竟大家都長大了，她有工作在忙，我也必須準備到日本去唸書的一些東西。
我到日本唸書的這五年，還是跟凱萍維持著密切的聯絡，有時候她會打電話到我的
研究室，但是我們多半都是靠著每天的e-mail在知道彼此的消息。雖然有時候我會回台
灣，不過總是一直跟凱萍敲不出碰面的時間，漸漸的我們也習慣彼此用電話或e-mail聯
絡的問候方式。
好幾年沒遇到像今天這樣的狀況，凱萍她不知原因的哭泣，我的不安又開始浮上心
頭，坐在飛機上的我不斷的回想著我與她之間的往事，但是心頭最掛念的還是她。
飛機在晚上八點半左右於中正國際機場降落，我一出海關就急忙趕著坐車回台北。
離開台灣五年的時間，從來沒有一次回國像今天這樣，我乘坐的飛狗巴士已經算開
得很快的公車了，我竟然還在飛狗巴士上拜託司機開快一點。
回台北的一路上，我拼命的跟車上的乘客借手機Call朋友，因為我需要用車，我必
須找到她，甚至還必須有更多的朋友在茫茫人海的台北幫我尋找她的身影。
一整夜的台北瘋狂搜尋，就連目前在憲兵隊與刑事警察局的高中同學我都動用上關
係，但是都沒有任何她的消息。
忙了一整夜，看了看手錶，我能留在台灣的時間剩不到二十四個小時，因為隔天晚
上在日本東京我有一個很重要的研討會必須出席。
正當我打算回家洗個澡後再直接去她的辦公室碰碰運氣，結果我一回到我家的公寓
大樓便發現她的蹤跡。
她坐在公寓大樓旁邊的防火巷裡，我知道她喝醉了，因為地面上有許多的酒瓶。
我背著她坐著電梯上7樓，按著我家門口的電鈴，開門的人是小我六歲的妹妹，今年
剛要從政治大學外文系畢業，也算是凱萍的學妹了。
她一看到我，又看了看我背在身上的凱萍，不知怎麼搞的，我妹竟然開始大聲囔讓。
「爸、媽，哥哥帶女人回國囉！趕快出來看啦！」我妹跑到廚房大聲叫著，不到一
秒鐘的時間，我爸媽好奇的跑出來看著。
我知道我帶女人回家他們會感到很希奇，不過更奇怪的事是現在應該待在日本的我
為什會在台灣吧！但是我的父母卻一點都不緊張，只是不停的問著凱萍跟我到底是什麼
關係。
「你們不要吵了好不好，我跟她只是朋友的關係，明天一早我就要回日本了，給我
一點時間靜一靜好不好。」我感到很煩，突然間在客廳大吼著，就連凱萍都被我的吼叫
聲給吵醒。
我很少在家裡發脾氣的，應該說是我根本沒有在家裡發過脾氣，突然間的大吼，我
家人都被我嚇到，客廳瞬間變得鴉雀無聲，我背著凱萍走回自己的房間，只留下一臉茫
然的家人。
一回到房間，我把凱萍安置在我的床上，隨後從背包裡拿出一套衣服走進浴室盥洗
一番。
我不知道凱萍是不是我身活上的重心，可是每當她煩悶、哭泣、不愉快的時候，我
總是會擔心到無法做任何事情。
這是愛嗎？我不知道，真的不知道。
看到她高興快樂的時候，我會跟著感到快樂；當她感到幸福的時候，我也會跟著感
到幸福，這應該是一種好朋友之間的情誼吧！
走出浴室，我看到凱萍已經清醒過來，她人正坐在我的床上。
我看著著她那水汪汪的大眼睛，五年不見了，她依舊是一個美麗的女孩，更添加了
一股成熟的韻味。
「我們是好朋友對不對？」她突然從嘴上蹦出這句話。
「當然是好朋友啊！」我用浴巾擦拭著頭髮。
「你什麼時候可以拿到博士學位？」
「再一年的時間吧！我的論文已經完成差不多，現在就看指導教授肯不肯讓我畢業
。」我從書桌旁拉出一張椅子坐在她面前。
「拿到學位後你會馬上回台灣嗎？」
「這很難講，我應該會在日本的工程界待個幾年在回來吧！」我回答著。
「這幾年你有新戀情嗎？」
「這個問題妳不是在e-mail中問過我了嗎？」這是個她早已知道答案的問題。
「這麼多年了，難道你真的不曾想過要再交女朋友？」
「感情的東西一切隨緣吧！」我依舊是說著與五年前相同的回答。
「你是不是還忘不了當年的她？」凱萍扯出一段我已忘懷的過去。
「應該沒有吧！那麼久的事情了，我早已經忘記有那麼一段戀情的存在。」
「亦帆，皓霆向我求婚了。」凱萍的雙眼突然間泛著些許的淚光。
「妳是說我表哥的大學同學嗎？」
「嗯！」她點著頭。
「恭喜啊！」我向她祝賀著。
「為什麼你都這麼的不在意？」她的眼淚開始像洪水般的波濤洶湧而來。
「為什麼妳要哭泣？」我終於開口說出多年來心中的疑問。
「你先回答我，我們是朋友嗎？」她又莫名的問著她常問的問題。
「難道不是嗎？」我又把答案反丟給她自己思考。
「…。」她沉默不語，我也不明白她到底在想什麼。
「可以告訴我，妳為什麼哭泣嗎？」我想打破她的沉默，也想解開我這多年來心
頭的疑問。
「你所謂的朋友是怎樣的定義？普通朋友？好朋友？還是…」說到一半，她又沉
默下去了。
「那妳的定義是什麼？林凱萍小姐。」我還是習慣反問著她。
「我想先知道你的答案。」她抽著面紙擦拭著雙眼氾濫不止的眼淚。
「至少不是普通朋友。」這個答案，連我自己都不知道怎麼回答。
「為什麼你連自己的情感都表達的不清不楚。」凱萍突然又開始嚎啕大哭。
「那妳呢？妳又為什麼哭泣？」我不斷著問著多年來我一直想問的問題。
「我不知道，不知道啦！」她哭泣聲變的更加悽涼，淚水流下的速度更是宛如洩
洪般的急速。
「這是我認識妳這麼多年來一直存在心底的一個問號，妳為何哭泣？我一直不想
開口問妳，但是我還是希望能有一個答案。」我把正在哭泣的她摟在懷裡試圖平撫她
的情緒。
「我們到底是怎樣的朋友？這也是我認識你這麼多年來的一個問號，我也想要能
有一個確切的答案。」她抱著我不斷的哭泣。
「是比好朋友更上一層關係的朋友，但是還不到情侶的地步，所以我們是麻吉。
」我整理了混亂思緒，說出一個我比較能接受的答案。
「我喜歡你，在前天皓霆向我求婚的那一刻，我發現這麼多年來，原來我的內心
一直住著一個你。」凱萍緊緊的抱著我，她的淚水多到連我的胸口都能感覺到熱量。
「我也喜歡妳，但是我無法愛妳。」我也緊緊的摟住她，但是卻發現自己無法愛
上她。
「為什麼你無法愛我？為什麼我這麼晚發現我的哭泣是因為你，為什麼我們不能
在一起？亦帆，可不可以給我一個答案。」凱萍每說一句話，她眼淚所掉落的速度也
就更加的劇烈。
「我想，我們都需要時間來冷靜。」我嘆著很長的一口氣。
我摟著她，在我的床上，仰望著窗外台北的天空，訴說著彼此都需要冷靜。
她抱著我，在我的床上，躲在我懷裡不停的哭泣，訴說著她的心裡有個我。
這一天，2004年的7月6日，我們都發現，原來我們彼此都愛著對方，但是這份愛
的感覺來的太遲，我們卻也發現，我們彼此不能讓這份情感蔓延下去。
從15歲高一那年認識凱萍到現在28歲，將近快要13個年頭的時間裡，我有過過兩
段戀愛，兩段讓我付出所有情感的戀愛。
最終，我的心遭受第二次感情傷害之後，就再也無法容下任何的情感，就算發現
我對凱萍有著愛情般的情感在發酵，但是我還是選擇不愛，因為我無法再一次的忍受
愛情分手的傷害。
我無法忍受至愛的離去，我無法忍受分手後不再是朋友的那種情景，我無法忍受
分手後心被撕裂的痛苦，我無法忍受沒有她的加油打氣與安慰問候的情景，所以我不
能愛凱萍，只能選擇跟她當一輩子的朋友而不是情人。
我很害怕，害怕有一天會失去凱萍，害怕跟她成為情人，最後若是分手，我們會
連朋友都不是。
我想看到凱萍幸福快樂，不想看到她為我痛苦而悶悶不樂，不想看到她為我哭泣
，所以我祝福她。
希望她能答應皓霆的求婚，不要傷害皓霆這六年對她所付出的感情，在未來的日
子裡，我想看到她的笑容而不是哭泣。
剛從工程研討會的會場回到我的住所，我整個人像洩了氣的皮球癱在床上，這幾
天的奔波與憂心，簡直就把我的性命給燃燒了一大半。
我看著床頭的電話答錄機，紅色的燈光不斷的閃爍著，答錄機上螢幕顯示著2這個
數字，我知道有兩通留言，我想大概是杉本先生打來的吧！
躺在床上，我伸手按下「PLAY」鍵。
「亦帆，你回到日本了嗎？我知道我心裡有你，但是就如你說的，我們不能愛，
因為我們彼此都害怕失去對方，所以我們選擇當朋友，一輩子的朋友…。」
「我是山本先生，明天有一個重要的工程會議，我希望你能跟我一起去，會議的
內容對你的研究會有幫助的。」
我按下「STOP」鍵，脫掉穿在身上的西裝外套，轉身走到陽台。
從大一到現在，我一個人孤孤單單的也過了好幾年，從年輕時候的渴望愛情，到
現在選擇逃避愛情，任何的一段愛情我都選擇拒絕，不想讓愛在我身上蔓延。
這幾年來，我身旁不乏會出現一些令人動心的女孩，但是我卻不為所動，有人懷
疑過我的性向，不過我不是Gay，我是頂天立地的男子漢。
我點著一根菸，對著燈火通明的城市說著：「不是不愛，只是害怕愛情的傷害。
」我站在住所的陽台上，一個人體驗著這多年來的已經習慣的孤單，無奈的隨著時間
靜靜流逝。
........(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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