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文 / 吳淡如
他年輕時風流倜儻，是個情場高手，對女人也有十足的好品味，談過幾場轟轟烈烈的戀愛，只差沒有生死相許。
人到了中年之後，昔日的狂野卻變得安靜，除了瀟灑之外，還多了一種溫柔的氣質。
他說他還是會欣賞美麗的女人、獨特的女人，只是不再當愛的獵人。
「大部分的男人都很喜歡在情場中當獵人，然而，狩獵雖然能夠沸騰某一種生命的熱情，本質上卻是很容易失落的。獵人在捕獲獵物時最快樂，之後卻必須忍耐著展示獵物之後漸漸浮現的失落。」
「愛情的狩獵又和打獵不同，前者帶回家的獵物是活的。他必須與它共處，必須為它承諾與負責，於是愛情就慢慢變質了，變質成為責任與負擔，變質成為人生觀的磨擦，變質為養兒育女的千古循環，再纏綿的愛情都過不了庸俗這一關，然後，童話中的王子和公主終將變為匹夫匹婦。」他說。
我想起一句美麗又淒涼的句子：「縱然是舉案齊眉，到底意難平。」
我的解釋是，縱然後來成為眾人所羨的神仙眷屬，到底有一些在心底騷動的東西，不是看似圓滿的婚姻生活可以讓它平靜的，我們還活著，世界還在變動著，愛情也繼續改變著，誘惑總還持續存在著，渴望仍未平息，仍未平息。
「我終於明白，人生要容許很多遺憾。有些遺憾真是痛心疾首，可是接受它仍是一種美麗的經驗。雖然有些心中還有波瀾，但我已經不打獵、不收集愛情了，把它擁有在身邊，也許還不如靜靜看著自己的靈魂在靜寂無人的地方，為愛沸騰，留下它最真淳的美感。」
以前他熱愛收集著古陶瓷，現在他已不再增添他的收藏，意思是一樣的：「苦苦把一些東西留在身邊，時時擦拭，天天擔心受怕，有人打破它我還得既生氣又痛惜，現在我想通了，不如讓最好的東西留在博物館，要看隨時可以去看，不用花昂貴待價把它留在身邊，博物館還會給它最好的氣氛和待遇呢……話又說回來，花盡我一生力氣，收到的也未必是精品。」
成全可以變遺憾，遺憾可以變成全。這是物極必反吧，學會接受美麗的遺憾，竟也是對有限人生的成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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